┏━━━━━━━━━━━━━━━━━━━━━━┓ ┃ ╓══╦══╖ ≈☆~一起HI☆≈ ┃ ┃ ╭╩╮看‖书╭╩╮ ぃ ● ●  ぃ ┃ ┃ ╲╱  ‖  ╲╱ ぃ /■\/■\ ぃ ┃ ┃ ╰☆快来╨书香☆╮ ぃ└┬──┬┘ぃ ┃ ┃ ┃ ┃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书本网【Catalyst】整理! ┃ ┃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X-Men:First Class】一级戒备(E/C,监狱AU NC-17)》作者:sakimay 分类:AU 分级:NC-17 梗概:……(从来都不想写梗概啊你懂我的) 警告:监禁,暗黑向,暴力及性场面。(也从来都不热衷于器官描写啊所以……这文可能很黄暴,但可能不是大家期待的内种黄暴(你滚)) 1 1968年1月 加州圣昆廷监狱 “迎新日!”随着某一处锈蚀的铁栏杆后传来的一声咆哮,笼门紧锁的200间牢房忽然同时开始了粗野的口哨、大笑、敲击和跺脚声——除了其中一间,4024,一个高大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倚靠着铁门,灰绿色的眼睛阴郁的扫视着楼下的走廊。——又一批死掉的灵魂。他心想,这儿就像一个垃圾处理厂,全国最臭名昭著的败类一年一年被丢进来,却从来没有人出去过。 除了迎接死刑之外,他们全凭本能,自生自灭。 “又有新鲜货色了,哈。”在他的隔壁,一只生满黑毛的手臂隔着栏杆和墙壁递过一支烟:“不想来一个么?” “烟可以,”男人接过烟卷,在墙壁上划燃了一根火柴:“那个就算了。” “你总是这样,鲨鱼。”那只手缩了回去,然后又一次出现,指了指楼下的某处:“看看那个金发的小美人。如果不搞一搞他紧巴巴的小屁股,这狗屎日子怎么过得下去。”那个人自顾自的嘿嘿笑起来:“你老婆不会知道的。” 被叫做鲨鱼的男人瞟了一眼几乎被一楼的叫骂声和调笑声淹没的新人队伍,那里面确实有个英俊男孩,个子高挑,肌肉强健,表情傲慢,而他知道这样的家伙通常会有什么下场。“这跟我老婆没关系。”男人朝着墙壁露出了他名副其实的尖利牙齿:“我只是不想掺和这些无聊事。” “等你试过才知道无不无聊,”那个男人兴致勃勃的敲击着栏杆,“相信主教的话,孩子,那可是非常的……” 主教喋喋不休的西西里腔突然像被噎住似的停了下来。几乎在同一时间,整个监狱的躁动都静止了。 鲨鱼把不解的目光重新投向走廊,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20人的队伍末端,一个看上去苍白、瘦小的小个子男人刚刚抱着他的铺盖踏进了大门。——这他妈的难道不是个女人么?鲨鱼惊讶的打量着那个神情惶恐的新囚犯,他蔚蓝色的大眼睛、精致的尖下巴和不盈一握的细胳膊细腿跟这个充斥着肌肉虬结的杀人犯、毒贩子和帮派头目的野蛮世界完全格格不入。那种英国贵族式的优雅外貌应该存在于上流社会的鸡尾酒沙龙或者别的什么娘娘腔地方,唯独不应该是这里。 他会被这儿的野兽撕成碎片。 果不其然,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圣昆廷监狱爆发了有史以来最狂热的噪音,震耳欲聋的拍掌、大叫和狂笑声几乎将屋顶掀翻。“这下有好戏看了!”主教肥厚的手掌大力的拍着牢门:“这个小婊子会被吃到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恐怕你很难排到第一个。”鲨鱼揶揄的嘲笑着:“看起来这儿所有的男人都想跟他来上一炮。……哦,他分到了1102,光是那儿就有九个好家伙在等着他呢。” “主教想要的东西,只有上帝可以不给。”隔壁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好整以暇:“今天晚上就让我好好听听他的祷告。到时候可别太兴奋,鲨鱼,你能找的只有你的左手。” 鲨鱼没有再接话。他只是用手指把燃烧的烟头揿灭,然后退回到床上去,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陷入了沉思。 四个小时之后,圣昆廷监狱的牢门统一开放,犯人们被分批安排去洗澡、吃饭,享受一天中唯一一段自由的放风时间。鲨鱼原本走向食堂的方向,想了一想,又转身逆着人流走去了澡堂。门口值班的警卫伸出警棍拦住了他。 “214782,现在还没轮到你,回到队伍里去。” 鲨鱼冲着他龇了一下牙齿——如果那也算微笑的话。“您什么时候觉得我有照规矩办过事?”他推开警棍,把外套甩在肩膀上大踏步的走进了大门。狱警没有再追进来。 对于这个监狱里的霸主们,为所欲为就是规矩本身。 鲨鱼在一整排铁灰色的水管下面脱掉了上衣,打开水龙头。当他伸手调试水温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儿似乎太安静了一些——虽然他就是为了图清静打了个时间差,这个时间正好上一拨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而下一拨又没轮上——但是不对,哪怕人再少这儿也不会安静得好像礼拜一下午的教堂。这儿是圣昆廷监狱,800个重刑犯的地下斗兽场。 他有点疑惑的走去隔着半堵墙的里间,然后马上明白过来。又是那回事。 一群高大强健的白种男人,半裸着围绕最里层的墙壁形成了一个半圆。他们统一剃着光头,每个人的背上都有一个醒目的红底十字图案。——3K党。鲨鱼皱了皱眉头,妈的,又让我赶上这种破事。 为首的一个壮汉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脸上是为了掩饰尴尬勉强挂上的假笑:“很巧嘛Erik,要不要加入?算你一个。” 在他们身体的缝隙之间他看到了今天的猎物——那个蓝眼睛小子。他正贴着墙壁,湿淋淋的脸色煞白,手里举着一个看起来像是项链挂坠的、不到半个手掌大的金属十字架。 ——果然有人插队,看起来主教今天晚上会很生气。鲨鱼在脑内嗤笑。还有这个娘娘腔拿着十字架是要干什么?用祷告感化这群禽兽么? 看起来也不是没有效果。照他们进来的时间推算,他早就应该扒光了按在地上被操到昏过去才对。现在他居然还穿着上衣。奇迹。 “谢了。我从来都没兴趣。”鲨鱼冷冷的盯了他一眼:“还有,下次没经过允许就叫我的名字之前,记得找个人帮你收尸。”他转过头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背后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传过来:“我说得很明白了。只有第一个。”他楞了一下,然后意识到是那个新来的小个子在说话。 “你们不用考虑一拥而上。我可以看得很清楚。第一个,最靠近我的那一个,我会用手里的东西杀了他。”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害怕,反而轻柔中带着坚决,蕴含着毋庸置疑的说服力:“不用担心我找不到位置,我有医师执业证,眼球,颈动脉,气管,阴囊,我可以让这个人死得又痛又快。”他听到他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就随你们的便。这就是我索要的代价。” “嘿,小子,这儿可不是让你胡言乱语的地方!老子一个拳头就能把你打成肉酱!”为首的壮汉恼怒的大吼,可还是没有人踏上哪怕一步——毕竟打架挂彩是一回事,谁也不愿意为了打一炮赔上一条命——哪怕没有死,瞎了个把眼睛也挺丢人的。 ——这下好玩了。鲨鱼,或者说Erik,突然露出了玩味的微笑。——这小子好像有点本事。他索性停了下来,抱臂靠住墙不走了。 忽然有点想看看这场闹剧会如何收场。 令他失望的是,想象中的精彩情节并没有如愿呈现。那群孬种就这么进退两难的僵持着,直到狱警走进来吹响刺耳的哨声:“时间到!不管你们有没有收拾完,所有人给我滚出去!” 懊恼的3K党成员们低声咒骂着,排着队离开了。小个子单手撑着墙,劫后余生似的大口喘着气,然后也磨磨蹭蹭的朝着门口走去。经过身边的时候Erik盯着他的后背看了一眼——505627。他默念着,最后一个晃出大门,在阴暗的角落里靠近一位狱警耳语了几句,然后塞给他一张100美元的钞票。 熄灯前两分钟,Erik听到警棍敲击牢房门的声音。他坐了起来,看着那个受贿的狱警用钥匙打开了锁:“214782,这是你的新室友。”他不怀好意的哼笑着拉长了声音,“好好招待他,伙计。” 那个蓝眼睛的瘦小男人抱着他的全副家当,表情复杂的站在了Erik的面前。 2 “原来监狱也有豪华套房。”这是小个子男人对Erik说的第一句话。 “原本以为你至少也会假惺惺的感谢两句,”Erik站起来,咄咄逼人的走近他:“如果不是我,你很清楚自己今晚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的九个室友都不是什么好鸟,而操你的人什么时候会停止取决于明天早上太阳几点钟升起来。” “你也不是。”男人挑高了一边眉毛:“如果你要搭救我,之前在浴室里就会出手。” “搭救?哈!你以为这里是哪儿?甘美洛王国?我搭救你这么个毫无价值的弱者是为了圆桌骑士精神?” “看起来我也并不是毫无价值。”小个子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的眼睛。“否则我也不会从一层那个又潮又挤的大通铺突然被换到这儿来。”他好奇的转头四处看看:“居然是单人间,啧啧。” “我想我应该教给你一点基本常识。”Erik的脸沉了下去,他向前一步,将男人逼到石墙与铁门的角落里,猛的用手肘锁住了对方的咽喉。同一时间,监狱里的灯光集体熄灭了。“我不知道你这么个细皮嫩肉的白痴是怎么被扔到这儿来的,但是让我恭喜你,因为你已经进入了全美国最他妈深不见底的恶棍集中营。”他在黑暗中逼近他,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激起了他皮肤上的一阵战栗。 “跟恶棍打交道,就要遵守恶棍的规矩:第一,任何事情都要经过我的允许;第二,任何时候都不要给我撒谎;第三,我叫你说话的时候再说话。从这一秒开始,任何一次违反都会让你吃点苦头,”他一拳殴在男人的小腹上,后者连尖叫都来不及,只能闷声咳呛着弯下了腰。“这是最轻的。现在记住了吗?” 男人忍着痛勉强点了点头。Erik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再度直面自己:“很好,那么第一个问题:你的名字。” “Charles……Charles Xavier……” “罪名?” “谋杀……” “撒谎!”Erik不客气的扇了对方一个耳光,Charles的头偏到一边,又被摆弄回来,耳朵里一片嗡嗡的轰鸣。“一层是15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牢房,你谋杀了谁能判这么轻?”他的食指戳到了对方的眉心:“再有一次,我会把你的脑子给打出来。” “…………”Charles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挣扎,他的灵魂似乎并不乐意低头,但是肉体却抑制不住害怕的退缩。“我……”他死死的咬紧嘴唇,直到Erik的拳头再次挥过来。“我是黑人平权运动的支持者……我帮助那些斗士,秘密的,给他们提供资金,联络各个组织,举办一些游行和集会。” “哦?”Erik收住手,怀疑的盯着他:“所以你是一个政治犯?那陪审团怎么也不可能把你送到这儿来。” “所以说,这还不明显吗?”Charles无奈的笑了笑:“他们不能因为支持反种族运动逮捕我,所以只做了秘密审判,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我判了圣昆廷四年刑期。”他悲哀的垂下了眼睑:“现在我明白了,这跟死刑没什么两样。” 这就对了。Erik心想,这就是为什么3K党会抢在西西里帮前面招呼他——一个帮助黑鬼的白种人叛徒。Erik沉默了一两秒,但是接下来他的拳头还是毫不留情的招呼到了Charles的肋下:“我对你的答案持保留态度。——这次是为了惩罚你回答得太慢。” 如果不是Erik的手臂挡在前面,Charles早就已经站不住跪了下去。现在他整个人都挂在对方的拳头上,几乎对折成两半。他的一生中从未经历过如此纯粹、如此深刻的疼痛,这让他忍不住垂着头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很好,我想我们现在已经达成一些共识了。”Erik再次把Charles推到墙壁上强迫他站直:“记住我的称号,我是鲨鱼。在这儿我就是你的王。” “我不知道原来这儿还是君主制。”Charles扬起脸,带血的嘴角讥讽的咧开。——他居然还敢开玩笑。有趣。 不过Erik没什么心情欣赏他的幽默感。他伸出手,用强硬的手指捏紧了他的脸颊:“没经过我的允许就质疑,一次违规;随便开口,二次违规。好好记着你要挨的板子。”他野兽般的瞳孔在黑暗里熠熠发光:“还有,这里从来不是什么狗屁君主制——这里是奴隶制,孩子。你就是我的奴隶。”Erik松开了钳制,但生着老茧的手指并未从他脸上移开:“不过我不负责保护你,我只负责使用你。” “所以你……”Charles的声音掺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所以你想要……” “操你?”Erik的嘴唇邪恶的逼近他的脸,又在即将要碰触到的最后一秒推开了他,大笑着转身躺回到了床上:“我对男人没兴趣。可惜。” Charles还没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他只能一手抓紧栏杆,好让自己别太快瘫倒在地:“……那……你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弄过来?” “因为无聊。”Erik盯着头顶朽烂的床板,嘴角划过一丝微笑:“你是个好猎物,Charles。我很乐意看看那帮飞禽走兽怎么跳着脚争夺你。那一定很有趣。” “承蒙夸奖。”Charles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他慢慢直起身,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铺盖走到了Erik的床前。“那么主人,现在您能不能允许我这个卑贱的奴隶睡到您高贵的上铺去?” Erik没有理会他话语里的明嘲暗讽。“随你便,”他侧过身去像是懒得再看他,“敢吵醒我就叫你好看。” 3 第二天起床之后Charles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眼神也能杀人。从他亦步亦趋的跟在Erik身后踏出4024的那一刻起,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几乎要将他们钉死在走廊上。“看看,之前我怎么说的,鲨鱼!”主教从隔壁踱步出来,两只拇指挂在擦得锃亮的皮带扣上,像个和蔼的意大利老农在谈论收成。但当他越过Erik的肩膀看过来的时候,Charles毫不怀疑自己脸上已经烧出了两个洞。“你说你不会掺和这种无聊事,可你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把我的新娘给接走啦。”他打着哈哈用力拍击Erik的肩膀:“有你的!孩子!有你的!” “我不知道主教也能结婚。”Erik也像个老朋友似的冲他大笑:“San Salvatore,我还以为你已经娶了上帝那婊子。” “谁说不是呢!”他们俩勾肩搭背,笑笑嚷嚷的走到八角形餐桌坐下,两边立刻有人为他们端来了两份早餐。Charles也想坐下,但一只遍布纹身的棕色手臂将他拦了下来。 “一边去,小子。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Charles迷茫的端着盘子走开,他想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但每一桌似乎都有那么几个看上去不太善良的角色。他只能越走越远,直到靠着墙的角落里,一个老头冲他抬手示意了一下。 “坐下,孩子。再过五分钟你就吃不上这一顿了。午餐可是在六个小时之后。” Charles感激的坐下来,朝着老人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先生。我是Charles。” 但老头似乎并不打算握住。他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埋头吃饭:“忘了那些餐桌礼仪。你以后再也用不着它了。” “哦……”Charles讪讪的收回手,拿起盘子里的一块黑麦面包。这个轻微的动作牵扯到昨天被Erik打到的地方,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年轻人,你看上去还不错。” 不错?Charles苦笑着摸了摸还没消肿的脸。“只能说换了之后的那个牢房还不错,加上我只有两个人,至少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是吗?”老头诡异的嗤笑起来:“这么说鲨鱼把你招呼得不赖嘛。” 等到Charles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暗示之后,他的脸像是被点着了似的烧红起来。“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孩子。你躲过了一劫。”老头把杯子倒过来,贪婪的喝掉最后一滴咖啡:“昨天可是迎新日,牢房里那些尖叫声让我一整晚都没睡好。” Charles只能归咎于自己太累、太紧绷,等到终于有机会休息的时候简直像昏过去了一样毫无知觉。“也许是因为我呆在最上层,人数很少。”他把自己的咖啡推了过去,老头冲他感激的点点头。“为什么第四层大多数都是单人间?” “你会没事可不是因为人数少的关系。事实上,呆在那里你才真的需要担心呢。”老头挪动身体靠近了一点,压低了自己的喉咙:“你昨天呆过的第一层、还有楼上的第二层俗称养猪场,每间10人,毒贩子、打手和帮派小混混聚集地,三级戒备;第三层,每间4人,连环杀人犯和持枪悍匪的世界,二级戒备;而顶层,两人间的牢房通常只会关押一个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老头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那样微笑起来,对面的Charles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因为一山不容二虎,孩子。你周围的每一扇铁门里,都关着一个你永远也不会想要打交道的人。”他迅速的坐直身子挪回原位:“早安,鲨鱼。” “早安,老彼得。希望你刚刚不是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Erik的大手拍了拍Charles的脖子,“这家伙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他们在尖锐的哨音中站起身排队,准备开始一整个上午的苦役劳作。但广播里的一个声音让他们停了下来: “典狱长命令:所有人到监禁区一楼集合!” 犯人们骂骂咧咧,互相推搡着沿原路返回。Charles再一次路过了1102,他不会忘记自己头一回踏进那张铁门时,恍然产生的被丢入狼群的错觉。而现在他在Erik身后——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善类,但却莫名的让他减少了一点害怕。 ——至少今后的一段时间我只需要打起精神对付一个。Charles想着,别过脸去看向走廊,天井式的中央空地上放着什么东西——直到他走得足够近并且按指示列队在它旁边的时候他才终于看清楚——那是一具尸体。 一个赤裸的中年男人。脸上的浮肿和瘀伤几乎让人看不清楚五官。但更为可怕的是其他那些伤痕——他胸口的皮肤被剥掉,两臂的尸斑盖不住无数烧灼的痕迹。在腰部以下,原本Charles以为那儿盖着一块深色的布料,后来他才发现那是大量的、已经凝固的血迹——他们阉割了他。 Charles忍不住弯下腰去,当场干呕起来。Erik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拉起来:“不想挨打就站好。” 一位警官模样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很高兴见到大家。向新来的朋友们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典狱长,Sebastian Shaw。”他优雅的挥舞了一下警棍,用它轻轻拍击着自己的手掌:“接下来的时间你们都将在伟大的圣昆廷接受改造,消灭你们心中的恶魔,重新成为正常社会的一份子。我相信你们每个人都有望向善,不过——”警棍在他的手中停了下来:“今天早上这件事情可不是什么好榜样。”他的靴子停在尸体旁边:“Barclay Hope,无犯罪记录,无前科,入狱前在牛津大学人类心理学系任教授助理。”他低沉的声音在天井里回荡:“这样的老好人会有这个下场让我深感愤怒。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解释。”他冰冷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的脸:“谁做的?” 所有人安静得好像从来不曾学会说话。 “我再问一次!谁做的!”他随手提起一个犯人的衣领将他掼到地板上,鞋底狠狠踏上他的脸:“看看你对面的死尸!Sam!回答我或者我也给你来上这么一出!” 被叫做Sam的犯人抖得好像筛糠一样,他带着哭腔的大声叫嚷:“我发誓我不知道长官!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很好。看来你们每一个人都做到了非礼勿视。”Shaw的声音瞬间回复了冷静:“既然没有人承认,那我就只能很抱歉的宣布,每个人都必须承担这个错误。今天所有事务取消,没有午餐,没有晚餐,没有放风时间。禁闭会一直持续到明天早晨6点。”他清了清自己的喉咙:“现在,所有人都滚回去!” 4 关禁闭的一整天Charles都缩在上铺,没有任何动静。Erik懒得管他,只是蹲去门口沉默的抽着烟。直到熄灯之前他躺回到床上,来自上铺的持续抖动让他恼怒的踢了一脚床板:“喂!老实点!老子要睡了!” Charles没有回答。那阵抖动停止了一会儿,之后又变本加厉的重新开始。这让Erik忍不住跳下床,伸手纠过了对方衣领:“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Charles的脸转向他,他的脸颊呈现病态的嫣红,半睁着的眼睛焦点涣散——该死,Erik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同时在心里骂了起来,还真会挑时候生病。 他走到牢房门口去示意警卫走近:“长官,这儿有个病人。我想申请医生过来看一下。” 警卫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别给我耍什么花样,小子。今天上头很不高兴。”他冷着脸在门口踏步:“反正对你们这群家伙来说捅上几刀都未必死得了。叫你的朋友忍忍算了。”他吹响了口哨然后用力敲打着栏杆走开:“熄灯!——” “操!”Erik愤怒的在铁门上捶了一拳。他转身回到床边,发现Charles裹在那床薄被里,抖得更厉害了。 “你他妈的除了找麻烦之外就没有别的优点。”Erik皱着眉头把Charles从上铺拖了下来,用力扔到自己床上,然后从墙角里掏出了一个扁平的朗姆酒瓶和半包香烟。他拆开其中一支,将烟丝浸到酒瓶里,摇了摇确保它们均匀散开。 “希望你的命够硬,小子。”Erik托住他的后颈,将那瓶混合物倒进他的嘴里。又苦又涩的味道让Charles剧烈咳呛起来,一滴也没有喝进去。 “嘿!你不要命也别浪费了我的好酒!”Erik冲他瞪眼,但烧糊涂的Charles似乎变得更无所畏惧了。他咬紧牙关,无论Erik怎么强迫都不愿意尝试第二次。 “妈的,你最好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Erik的脸色阴沉起来:“再死一个人这鬼地方会被闹得天翻地覆。我可不想给你这个小兔崽子收尸。”他伸出手指,野蛮的撬开了对方的牙齿,一仰头把那瓶烈酒倒进了自己嘴里。接着他贴上Charles的嘴唇,用舌头压住他的舌根,让尼古丁和烈酒顺着他的喉咙一滴不漏的灌了下去。 Charles的手指在Erik的脖子上抓出几道血印。但他无力推开他,无力选择死亡,无力去做任何让生命重新变得有意义的事情。他在绝望中挣扎着,迷迷糊糊的流下眼泪:“是我害死了他!”他紧紧抓住Erik的衣服:“是我!Barclay……都是因为我!他是我的助理!他……他也是我那些秘密活动的帮手……是我害死了他!” “你是一个教授?”Erik的声音稍稍放软了一点,他拉下Charles的手放进被子里,用袖子擦拭他下巴上残留的酒液。“死了就是死了。比起没死的人说不定他更幸运。以后你会明白这一点。” 酒精和病菌的双重侵袭让Charles的意识迅速模糊起来。他停止了颠三倒四的说话,乖乖的任由Erik摆布。他感觉到有人替他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脱掉他汗湿的衣服,陡然接触到冷空气让他无意识的紧缩起来。过了一会儿,有什么东西——温暖、软和的东西躺到了他的旁边。Charles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童年的庄园里,床边是一直陪伴他长大的,聪敏又忠诚的老牧羊犬。“Billy……”他呢喃着,迷迷糊糊的靠过去搂住那个听话的大家伙,然后安心的陷入了无意识的昏睡中。 5 Erik从来没有像今天醒得这样早。当他从持续的呼吸不畅中清醒过来,艰难的挪动了一下已经麻痹的手臂,终于发现导致自己如此难过的罪魁祸首——Charles Xavier,他猴子似的瘦小身板正毫不客气的枕在自己的左胸,一只手横过去紧紧搂住他的腰。他脸上的红晕已经褪了,皮肤在灰蒙蒙的晨光中微微发青,这让Erik差点以为自己身上多了具死尸——但他显然没有死,因为随着Erik的动作他也跟着蠕动了一下身体——似乎贴得更近了些——然后在他的肚腹上迷迷糊糊的蹭了蹭口水。 “喂!——”Erik不客气的一掌拍到对方后脑勺:“老子的衣服还有好几天才能洗呢!” Charles被吓得立刻弹坐起来。他瞪大眼睛看着Erik,显然对于自己身在何处、经历何事一点概念也没有——Erik明白这种感觉。每一个初次入狱的人都明白,这就像是截肢,损伤的肢体早已被割裂,但幻觉的疼痛还会存在。 “你在圣昆廷监狱。你身负4年有期徒刑。你是政治犯Charles Xavier。”Erik盯着他的眼睛,慢慢的说完这段话,然后看着对方慢慢松弛下来,过去的记忆显然已经在冷硬的现实中着陆。“为什么我会在你……”他迷惑不解的打量着Erik的床,然后发现自己除了那个十字架挂坠以外什么也没有穿。 “你!”他迅速的拉起了被子挡到自己脖子以下。“你想干什么!” Erik觉得有点好笑,他伸过一只手去抓住被子的一端,在短暂角力之后成功的把它从Charles死命抓紧的拳头里夺过来扔到地上。“醒醒,白痴。我要是想干点什么,那早就应该已经干完了才对。”他故意紧盯着Charles的裸体直到他红了脸:“而且你昨天晚上翻来覆去起码叫了二十几个名字,让我想想,Raven、Moria、Jessica,还有什么?Bill?Billy?”Erik戏谑的笑着看向天花板:“多么丰富的战绩!显然跟你现在的可怜样子一点也不配。” “……”Charles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我才没……”他看上去想要争辩和解释,但突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冷静下来:“那也不关你的事。” “你就是这样对我说话的?就算你不打算尊重主人,好歹也尊重一下你的救命恩人。”Erik似乎也被惹怒了,他挥起拳头直戳到Charles的鼻尖上,“现在,不想挨打就给我滚下去。穿好衣服然后收拾我的床。” Charles像只兔子一样飞速的越过他跑开了。 虽然走起路来还有点摇摇晃晃,但早餐之后Charles已经恢复了那副审慎而又满不在乎的样子。“急性痢疾,不是传染病,你可以放心了。”他将狱医开出的抗生素出示给Erik看,“医生说我还没有习惯这儿的水源。” “也许一辈子也习惯不了。”Erik想到杯子里永远泛着黄锈的浑浊水质,厌恶的龇了一下牙,“他们给你安排工作了么?” “在洗衣房。开开锅炉,熨熨床单什么的。”Charles挠了挠头:“他们说我干不了重活。” “你确实干不了。”队伍走到了庭院的末端,Erik拎起Charles的脖子推到了右拐的一条纵队里:“就像个小娘们一样洗洗涮涮算了。好好干,小子。别给我惹事。” 6 指望着Charles一个人太太平平的呆着似乎从来都是一个神话。他刚刚在老彼得的带领下学会了拉抻被洗皱的床单,铺到陈旧的木台子上去,然后驱动一台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文物似的古董蒸汽机将它们一一熨平。长时间呆在烧热的炉子旁让他的脸颊和嘴唇熏得通红,汗水像是细小的溪流从脊背流淌而过——他刚刚才熬过一场大病,又挨了一整天的饿。这样的环境——哪怕在苦役中真的算得上轻松的环境,也足以让他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我恨这里……”Charles在抱起新洗好的一叠床单时觉得手臂发软,他试着将它们铺平放好,但眼前晃动的阴影和持续的耳鸣让他的双手不听使唤。那些潮乎乎、硬邦邦的粗麻布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仿佛争先恐后的想要脱离控制,他尝试着拼命后仰来收回不断下滑的布料,但一切都于事无补。眼看着那些床单就要坠到肮脏的地面—— “嘿,你还好么?”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同时还有一双手臂——没有纹身,没有过度肌肉,袖子整整齐齐的卷起来——接住了他手里的东西。一个好人。Charles下意识的判断,他透过被汗水打湿的睫毛回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张同想象相符的脸:长圆脸颊,羞怯的小眼睛,苍白的皮肤和淡色的嘴唇。平淡而安全的中年人。 “……谢谢。我只是……有点累了,也许。”Charles感激的冲他笑笑,他舔舔自己的嘴唇,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被这儿的温度给抽干了。 “你看上去不太对劲,伙计。”那个男人冲着门口举起了手:“长官!这儿有个病人请求休息!” 门口的警卫正在热火朝天的收听赛马广播,他匆匆朝里面撇了一眼,不耐烦的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跟我来。”那男人放下了手里的床单,轻轻揽过他的肩膀,将摇摇欲坠的Charles带出了工作间,拐进了走廊尽头的杂物室。过了一会儿,Charles感觉到了难得的清凉空气,他扶着墙壁坐下,然后一杯凉水递到了他的手里。 “嘿,这是……”Charles尝了一口,显然发现了区别:“真难得,在圣昆廷居然能喝到没有残渣和铁锈的水。” “只是用了一点明矾。”男人看着他像个渴极了的动物似的大口痛饮,有点欣慰又有点害羞的微笑起来:“洗衣房总会有点这些东西的。我在这儿给自己存着一点干净的水,这对常年呆在锅炉边的人很有好处。——不过还是有点苦味,别介意。” “是吗?也许我喝得太急了,都没尝出来。”Charles仰起头,恋恋不舍的让最后一滴清水划过自己的喉咙。“还想要吗?”男人温和的朝他伸出手掌接过杯子,转身走去了阴影里的某个地方,过了一会儿,又一杯斟得满满的水递了过来。 “这真是太慷慨了。”Charles有点不好意思,但发自内心的干渴让他不顾颜面的再次接了过来。“抱歉,我会不会把你所有的存货都给喝光了?” “怎么会?”男人抱着膝盖蹲低了身体,像是在跟一个小朋友对话:“对于你这样可爱的人,什么样的好东西也不嫌多。” “呃……我想我早就过了被称为‘可爱’的年龄。”Charles迟疑的看向对方灰褐色的瞳孔:“我已经26了。我在一所大学里工作……” “可你看上去就像17岁——也许更小一点儿。谁知道呢?”男人的手伸过来,像是触摸某种精致又贵重的玩偶似的,小心翼翼的触摸着Charles的卷发与前额。Charles想要躲开,但他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种无力的状态——意识清醒但肌肉松弛,很快他连手里的水杯也握不住,直接掉在了地上。 “盐酸曲马多和对乙酰氨基酚。”Charles的声音变得冰冷:“你从哪儿搞来的处方药?” “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Charles,Charles,我听到他们唤着你的名字,那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我喜欢聪明的孩子。”男人倾向前方,无视于对方微弱的抵抗,将Charles拖过来搂进自己怀里:“每一个聪明的孩子都会得到奖励。你想要什么呢?你这个蓝眼睛的、甜蜜蜜的小东西……”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什么可爱的小东西。”Charles试图推开他凑近的脸,但他的手指一直颤抖着,“我只想要你放开我然后走出去。”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男人的吻落在他的脸颊,“我怎么能让一个可怜的小孩子孤零零的留在这么黑,这么暗,这么可怕的地方。”他吃吃的笑着,手掌伸进衣服里揉搓着他的腰侧,“愿意跟叔叔玩个游戏么?” “不——”Charles的心沉了下去。他果然还是太天真,太轻信,太松懈,亏他还是牛津大学心理学的教授,执证心理医生,居然连这么明显的表征都没有看出来—— “你是个恋童癖。”Charles盯着他,故意让渐弱的声音变得严肃又肯定:“你有深度心理创伤。童年有大半时间都被关在某个阴暗的地方——壁橱还是地下室?”他注意到对方的眼睛快速的眨动了一下。“噢是的,地下室。在一堆废旧的电器和淘汰的家具里躲躲藏藏。你不喜欢这儿,但你需要这儿。为什么呢?”他感觉到了那个男人手臂上的肌肉无意识的收紧:“因为有某个人会找到你,某个男人,他会哄骗你,恐吓你,脱掉你的衣服然后做……” “住口!”男人灰暗的眼睛突然变得癫狂起来,他将Charles丢在地上,膝盖顶住他的胸口,用力的撕扯开他的囚服。“住口!你这个混蛋!我会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恐吓!”他脱掉上衣,解开裤子,阴茎摩擦着他的小腹,脸上浮现出夸张而淫邪的笑容,但Charles没有被他吓倒。“你没有明显的外部缺陷,没有自残,没有口吃或表达障碍。但除了童年阴影,总还有一些事情会阻碍你跟正常成年人的交往。”Charles的声音像一个真正的医生,冷静而缺乏感情:“恋童癖通常伴随着性无能。这是你锁在小盒子里的另一个小秘密。我说得对么?” “你说话的口气跟那个狗屎医生一模一样。”男人停下手中猥亵的动作,站起身去到角落里翻找了一会儿,当他重新出现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件东西。借着窗口微弱的光线Charles看到某种锋刃的反光一闪而过——那是一把改锥。 “他就是这样污蔑我,嘲弄我,”男人骑在Charles的肚子上,改锥的尖头在他的胸膛划出一道细细的红线。“所以我还给他十五个血窟窿。从这里,到这里。”他的舌头舔着尖刃上细小的血珠:“怎么?你也想要么?” ——说不定我真的想要。Charles想着。也许是镇定剂的效力太强,死亡的威胁也不能激起他心中的哪怕一点点惊慌。才短短两天,曾经建立在精英视角的高贵道德观和价值观就悉数崩塌了。他所珍视的自由、平等、信仰和爱,全都像废纸被遗弃在角落,替代为世间最黑暗的仇恨和丑恶。——杀了我吧。他静静的闭上了眼睛,——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然后他感觉到一两点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是血,但并没感觉到疼。Charles疑惑的睁开了眼睛,出现在眼前的画面让他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叫: 那把原本刺向他的改锥调转了方向,从男人吐出的舌尖下方穿刺过去,尖端没入上颚,并且还在不断往里推进。男人的双手死死抓着把柄,但看上去却是在死命往下拉扯,仿佛在抗拒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他的抗争显然是失败的,因为没过一会儿,那把改锥就完整的刺入了他的大脑,随着他眼球的暴突、喉咙里的绝望的咯咯声和喷涌而出的鲜血,又一个罪恶的生命在圣昆廷监狱走向了终点。 “躺在那别动,”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身上散发着汗和松木屑的味道。他蹲下看了看Charles的情况,没有碰他,也没有碰那具新鲜的尸体。“我去叫狱警。记住,这个神经病就是放倒了你然后自杀了。没有外力影响,没有他人干预,你什么也没看到。” ——可我看到了你。Charles的心脏再次狂烈的跳动起来。——鲨鱼Erik,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7 “214782!跑步到大厅!马上!”铁门背后传来粗犷的传唤,Erik停下手上的杠铃走去门边,发现一个深色皮肤的小个子女人正等着他——不过这也没什么好高兴的,特别是当那个女人身为狱医的时候。 “你最好是来找我打一炮,Angel。”Erik粗鲁的擦拭着脖子和前胸上的汗,“否则不要耽误老子放风的时间。” “好提议,鲨鱼。下次在给你那个又圆又翘的小屁股上扎疫苗的时候我会考虑一下的。”狱医Angel 毫不掩饰的盯着他的胸肌看个不停,“话说回来,你的室友小朋友似乎有点沮丧哦,不打算去探视一下吗?”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Erik挑高了眉毛:“我又不是他的保姆。” Angel一只手握拳举到嘴边,舌头在腮帮上推出一个圆柱形:“可你不是他的……”她故作神秘的嗔笑,“如果还想搞他,好歹对他有点耐心。” “如果是搞你的话,我绝对有足够耐心。”Erik一边磨着牙,一边又跟上了Angel的脚步:“说真的,寻死觅活的家伙你应该见过很多才是。一个犯人用不着这么认真。” “是有很多。不过这一个显然不一样。他的身体倒没有什么实质性损伤,但精神上……”Angel在一扇小门前停了下来,忧虑的看了一眼Erik:“他不应该属于这里——我想你也已经发现了。” Erik推门进入医务室病房的时候Charles已经醒来。他看上去并无大碍,还有力气转过头来跟他打招呼。只有当看到他的眼睛才会察觉出异样——刚刚见到他时的锐气已经折损大半,这个人的骄傲已经被深深的沮丧所取代。 “多谢你能来看我。”Charles艰难的冲他微笑一下:“也多谢你救了我一次——又救了我一次。虽然本质上我并不打算领这个情,毕竟……” “毕竟你早就想要死掉一了百了?”Erik没有看他,转身踱步到壁橱边翻出半瓶医用酒精,开始动手往里面兑葡萄糖水:“是啊。找死永远是最容易的办法。你是基督徒,你不能自杀,但是你这副少爷架子根本受不了在这个又脏又乱又差劲的地方生活下去——啊,还是死了好,死了我就可以上天堂,那儿有他妈一百多个长翅膀的裸体天使在等着我,排着队跟我快活。” 他拎起瓶子喝了一大口,又往医用烧杯里倒了一些,塞到了Charles的手里。“我敢打赌你这个书呆子连真正的喝醉都没有过。” “你不用再掩饰你的善良。不管你说我什么,我已经知道你内心里并不是出于恶意。”Charles靠着墙壁慢慢坐起来,皱着眉头抿了一口,然后又是一口:“但是别把我当成白痴。……我知道在你们看来我就是个白痴,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为了虚无缥缈的理想主义被送来坐牢。但我不是,Erik,我不是。”高浓度的酒精迅速烧红了Charles的脸颊,他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我祈望,我一直希望人类能变得更好。我们的体魄应该更强健,意识应该更卓越,我们应该放弃那些秉性中坏的部分,比如奴役黑人,比如歧视和欺凌。我一直以为我可以有所帮助……”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把烧杯丢到一边,沮丧的用手捂住了脸:“可是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好像在扇我的耳光。墙外的事情我一无所知,墙内的事情——上帝啊,我宁愿我没有看到……” “如果这就是你不想活下去的理由,”Erik一身酒气的坐到Charles的身边,手指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还是太天真。孩子。你想成为英雄,但你可怜的脑袋里也许只存在古希腊式的英雄——又崇高,又悲剧,敌人都是用镀了金的宝剑在跟你打斗。但是让我告诉你,真正的英雄,对抗的就是这些脏乱的污秽:杀戮,嗜血,变态,急色,你被一个恋童癖操了,你就连一个恋童癖都不如。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才是正牌的地狱,跟你想象中打算跳进去为之献身的童话式地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试图拯救人性之恶,但是真正的恶摆在你的面前,你却不敢去看它——别这么软弱。” “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有……有那么一点道理。”虽然遭遇了Erik劈头盖脸一通教训,但Charles揉了揉脸颊,看上去心情好多了:“这是你第二次让我惊讶,Erik。其实你很聪明,不符合身份的聪明……有时候我也在怀疑,以你的智商,再加上那个……那个奇异的小把戏,为什么还会留在这种鬼地方。你完全可以……” “你如果也足够聪明,自然知道要在什么地方闭嘴。”Erik伸手过去摇了摇Charles,确保他已经陷入了晕乎乎的醉酒状态,然后眼看着他直挺挺的,毫无预兆的栽倒在自己的大腿上。“别这么快把我当成好人,白痴。你吃的苦头还不够多么?”Erik苦笑着,把Charles从床上拉起来丢到肩膀上。当他扛着Charles走回监禁区的时候再次遇到了Angel。“嘿,准备带你的睡美人回城堡了么?王子?”轻佻的狱医伸手过来掐Charles的脸,被Erik毫不留情的拍开了。 “我可不是什么为了救公主打来打去的傻逼王子。”他冲着Angel露出一整排尖锐的牙齿:“但说不定可以客串一下门外头的那头恶龙。” 8 接二连三的死亡让圣昆廷里污浊的空气变得空前紧张。“一个灾星……”犯人们在早餐桌边压低喉咙窃窃私语,眼看着Charles被狱警带出食堂,送往典狱长的办公室接受质询。“从他来这儿起我们就没太平过,死掉的一个助教,一个疯子,全都跟他有关……” Erik对于四起的流言嗤之以鼻,他端起盘子打算早点离场,不过主教的副手抢先一步将他拦了下来。 “San Salvatore,别在早餐的时候传教,刚起床的人心情不会很好。”Erik跟着他坐到主教的对面,随手端起了桌上的一杯咖啡。 “别紧张,孩子。只是想确定我的新娘一切都好。”主教笑眯眯摆弄着盘子里的面包:“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我看你也很赞成,是不是?”他邪恶的眼睛紧盯着Erik:“最近你跟他走得很近嘛。鲨鱼,别忘了你只是个保管人,要是抢在我前面就偷偷把这块小鲜肉给私吞了……” “怎么可能呢,如果我真要操他,至少你们都能看个现场直播。”Erik不为所动的啜饮着咖啡:“何况3K党那帮家伙还在前面排着队呢,这小东西的案底对那帮成天找碴的疯子有加倍的吸引力——现在我都有点后悔开出这么便宜你的条件,主教。只要你还觊觎着Charles的小屁股,掀掉3K党这种事根本不用我来要求你做。” “难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年轻人,我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主教双手合十,浑浊的眼睛看向天花板:“没有导火索的话,炸弹是没办法点燃的。相信我,你不会比我更急于得到这个美妙的胜利果实。” 他们并没有等得太久。 下午五点,结束放风时间的Erik回到牢房,发现Charles已经坐在上铺等他。“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他的眼睛闪亮,看上去精神恢复了大半:“你想先听哪一个?” “无所谓。不过你要是敢把鞋子上的泥巴弄到我的床上,我就打断你的腿。” Charles满不在乎的撇撇嘴:“还以为你脾气已经变好了呢。”他跳下床,兴致勃勃的跟在Erik后面:“我从典狱长办公室听到一点消息,下个月会安排家属探视日。你知道家属探视日么?” “我当然知道。每三个月的第一个星期日,隔着防弹玻璃聊几句不咸不淡的天。运气好就可以去办公楼旁边那一排无聊的灰屋子里跟老婆一起快活一下——这不是什么新闻。” “可是谁也没有告诉我啊,”Charles语气略有不满:“我以为这应该是老狱友的职责……” “这里可没有什么他妈的老狱友,只有你的主人我。”Erik回身在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而且你他妈的一直跟着我干嘛?是打算参观我尿尿么?”他大大咧咧的在便池旁拉开了裤链,Charles本能的想转过身去,后来又觉得这样反而更不自然,两种选择的天人交战让他尴尬的红了脸。 “我……咳……我只是,还有些话没说完。”Charles的眼睛转向天花板,假装自己完全没有看到什么令人震惊的可怕尺寸:“但坏消息就是没有人知道我被关在这儿。法庭做秘密审判的时候不允许家属出席,之后他们似乎也没给我家里作出任何通知——不然这么长时间,我不会连一封信也收不到。” “所以你想怎么样?问我借个老婆来打炮?”Erik嗤笑着穿好裤子:“我可没有兴趣,小子。” “我只是想,趁这个机会有没有机会送出去一个口信。至少让家里可以放心——还有我的那些黑人朋友,起码让他们明白我没有叛变,只是被剥夺了自由。” “难以置信,都落到这种田地了还在惦记你的反社会事业。”Erik把他拨到一边,迈步到门口点了一支烟:“冒这种险真的值得么?为了别人的权利,打算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我想那不是你能够理解的范畴。人活着除了吃饭睡觉,总应该为推进世界的进步出一点力。”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为保住自己的屁股出一点力吧。”Erik冲他吐出一个烟圈:“我没那么多无聊时间天天盯着你,Charles。鉴于你是一个麻烦透顶的麻烦精,在你计划那些秘密的小勾当之前,最好先学会保护自己。” “我已经尽我所能……” “你的所能就像一堆屎一样无用——我想不如这样,从明天开始你的放风时间会充满训练:跑步,力量练习,实战搏击,还有挨打。你会一直练习直到能跟我交手两个回合不被打趴下。” “不胜感激,虽然我并不喜欢跟锻炼有关的所有事情。”Charles翻了个夸张的白眼:“而且——挨打——那也是锻炼的一部分吗?” “很重要的部分。”Erik掐灭了烟头,硕大的拳头蹭到他的鼻尖:“好好珍惜今天的和平时光,因为从明天开始我会在每一个看不顺眼的地方揍你。我说到做到。” 9 接下来的一个月Charles总计跑步50英里,负重训练27次,搏击54次,挨打——他已经记不清楚究竟挨了多少次。Erik真的做到了,无论是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只要他认为有必要,挟着风的拳头或者耳光就会毫不犹豫的招呼到他身上。Charles承认他的身体确实好了很多,相对于从前常年伏案工作的懒散肉体和迟迟不肯消退的婴儿肥,现在他已经能从澡堂那面污秽斑驳的铜镜里看到自己肌肉的线条——但他并不想感谢Erik,特别是当大清早瞌睡还没醒,就被他一耳光抽得眼冒金星的情况下。 “嘿!”Charles捂着脸,恼火的站起来——没错,在Erik惨无人道的压迫下,他的火气也越来越容易发作了——“我不明白为什么那家伙拿走我的面包,挨打的却是我!” “难道你还指望我替天行道,维护你早餐和领土的完整么?”Erik不动声色,继续吃着他的那一份:“别当个弱者。你忍气吞声,只会让他人得寸进尺。”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不想吃而已。” “食物是圣昆廷仅次于毒品的第二大贸易。这里每一天的囚犯饮食配额只有80%,因为那帮自以为是的官老爷认为适当的的饥饿能促进我们灵魂的净化。”Erik抬起眼睛:“你不可能不想吃。你只是在挨饿。你纵容别人抢走你的食物,你就更虚弱,你更虚弱,别人就更容易欺负你,恶性循环。” Charles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什么逻辑漏洞。他最终只能气呼呼的坐下来。“歪理邪说。”他冲着Erik嘟囔,后者施施然的喝完了咖啡,把盘子推到他的面前然后转身离开:“吃完这些然后开始干活。但是给我记住,这只是施舍,以防你待会又给我帮倒忙。” Charles坐在那儿喝着他留下的牛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可笑的流浪狗。 被调到Erik身边之后Charles才真正明白何谓“苦役”——鉴于上次死掉一个囚犯之后洗衣房不愿再接纳他,他只能被丢到车间里,跟在Erik屁股后面做些搬运原料、递递锤子之类的杂活。“我从来不知道这些漂亮的家具出自一帮重刑犯之手。”Charles整理着地上的榫口零件,看着Erik将一整块沉重的松木原料抛光,在轰鸣作响的车床上切割出优美的几何形状。“是啊,说不定你和你老婆做爱的那张高级大床就是一帮强奸犯打造的。”Erik大声说着下流笑话,周围那帮五大三粗的混混们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她还不是我老婆呢……”Charles有点窘迫的辩解,但Erik粗暴的打断了他,把他拽过来推到车床前面。 “你也混得够久了,小子,学着点帮帮忙,让我也能歇一会儿。”他从背后把着Charles的两只手,教他怎样把木料推到飞速旋转着的圆锯前面截断:“就像这样,等我回来你最少要完成50件。” “是这样吗?”Charles转头过去,但没耐性的老师已经退开了。Charles盯着他脱下汗透的背心,跟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离开的背影。“混蛋。”他在心里默默的骂了句粗口,开始继续Erik留下的活儿。 说实话,哪怕引入了电力机械作为帮助,锯木头也是一项劳心劳力的苦差事,——不能出错,不能分神,否则你整个人就会被车床卷进去,轻则卸掉几个零件,重则丢掉小命。——这样的苦活居然要持续不断的作6个小时,Charles心想,——等我出去了一定要写一份人权报告递交给国会。 当他终于完成了第一块,弯下腰搬起第二块木头时,一只手在他屁股上重重的拍了一下。“该死的,又来了——”他冷着脸回过头,一个高大的光头壮汉挡住视线,壮实的手臂撑在他的身侧,将他困在了车床前面。 “让开。”他面无表情的推了对方一把,那男人趔趄了一下,又迅速的贴上来:“越来越凶悍了吗,小妞。”他的手摸上Charles的大腿:“每天跟着鲨鱼不会腻吗?要不要换换花样?” “……”Charles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周围,十几个3K党成员有意无意的靠拢过来。Erik没有回来,不过就算他在场说不定也不会出手——他向来都是这么冷血。 “今天是怎么样?终于找到机会,不用担心鲨鱼把你们揍得屁股开花了么?”Charles毫不畏惧的直视他的双眼:“没种的懦夫。你也就配像只阴沟老鼠一样四处揩油。” “难以置信。鲨鱼那个狂妄的狗脾气这么快就传染给你了!”壮汉一把揪住Charles的衣领,把他逼向还在运转的圆锯:“信不信我先让你的脑袋开花!” 周围的男人开始嘎嘎怪笑,大声叫好。Charles感觉到背后紧压的木刺,电锯在他的脖子后面尖锐的啸叫着。——冷静,他努力放慢呼吸,回想着Erik的教导——冷静,不要正面反抗,找到对方弱点然后迅速的—— 他屏住一口气,忽然抬起膝盖,奋力踢到对方的下身。壮汉在发出杀猪般的尖叫的同时像一座山一样倒下来。Charles灵活的闪过,锁住对方的手臂扭到背后然后翻身压制住。 壮汉的肩膀在电锯边缘5厘米处停了下来。 “现在让我们看看害怕的人是谁,哈?”Charles喘着粗气,肾上腺素的激增让他心跳得飞快。“这不是第一次了,Norman,你他妈的如果再不停止骚扰我……” “婊子!”Norman在车床上大吼:“你们都给我过来收拾这个婊子!” Charles听到身后有脚步靠近。——危险,他想,——我不能维持现状,否则我会死的很惨。我能怎么办?保护我自己,是的,Erik就是这样说的,忍气吞声只能换来得寸进尺。我不想伤害谁但如果非得要—— 他觉得自己脑子里像断了片似的空白了几秒。等他再次回过神来,耳朵里已经充斥着惨叫、怒骂、尖锐的哨音和警用皮靴踏击地面的沉重声音。有什么人走过来把他拖开,扭着他的下巴让他看向另一边。“Charles?Charles?别紧张,你需要呼吸——”他像是刚刚想起这回事似的猛吸了一口气,缺氧的眩晕让他差点站不稳。“我我我干了什么……”他的牙关颤抖,哆哆嗦嗦的说不完一句话:“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嘘,没事了,你干的很好。”Erik的声音再次响起来。Charles发现对方的衣服上蹭上了血迹,他看看他,再看看自己,那件淡蓝色的囚衣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这是一起工伤事故。懂吗?Norman在锯木头的时候走了神——一旦有任何人问起你都这样说。有人会替你摆平的。”他推着他走向门边:“工作结束了,现在去换件衣服,好好洗洗你的脸。” Charles好像梦游似的走开了。他觉得又困又累,很想就地躺下呼呼大睡。但他不能,不可以,就像他在圣昆廷的生活,无能为力而又身不由己,每一天都有人用力推着他,裹挟着他,将他带到更深的地狱里去。他终究会淡忘车床上那条血淋淋的断臂,就像忘记Hope的死状,洗衣房里的谋杀。但这一次,就是这一次,他觉得要忘记可能有一点困难。 也许是因为今天被溅到太多血了。他迷迷糊糊的想,洗一洗就会好的。 10 审判比Charles想象中来得更快。当天晚上吃完晚餐,食堂里却有一大半的人留在原地,剩下的闲杂人等知趣的退到墙角。——来了。Charles环顾四周,看到一楼和二楼的警卫慢慢的撤到门外,然后是铁链锁门的声音。——这些帮派的效率向来比狱警审讯要高得多。 “鲨鱼!”隔着一张桌子作为分界,对面的3K党首领站了起来——他看上去可能有两米高,粗壮的脖子上纹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蟒蛇——哪怕跟Erik比起来他也实在是过于强壮了。 “你的小婊子今天卸掉了我手下的一条手臂。”他的舌头舔着自己突出的犬齿:“告诉我他打算怎么还。” Charles紧张的看向Erik,他没有搭腔,甚至连看也没看对方一眼。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声音,浑浊、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在他们的背后响了起来:“这件事情可能问我会更好吧,蛇头。尊敬老者在哪儿都不会错——虽然你们是新来的,但规矩总是要学。” “我怎么不知道你把鲨鱼给收了?”被叫做蛇头的壮汉不满的跨近一步,对面皮肤黝黑的西西里帮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 “我倒是巴不得他投到我的门下,可惜人家有自己的本事。”主教拖着睡袍,慢慢的踱到Charles的身边,肥厚的手掌捏住了他的肩膀:“忘了介绍,这个是我的小新娘Charles。年轻人嘛,总是缺乏管教,这一点还请你们多多包涵。” “哦?”蛇头一拍桌子,粗野的大笑起来:“编谎也要认真点!!把你没开过苞的小婊子丢到鲨鱼的床上!!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整个圣昆廷谁不知道他是鲨鱼的人!!”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他到底属于谁。”主教微笑着把Charles推到屋子的正中间:“脱衣服。” “什么?”Charles惊讶的回头,看到Erik在后方抱着手臂,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而主教的声音又一次毋庸置疑的响起来:“听不懂我的话么?脱。” “不。”Charles断然拒绝了。这算什么?准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了他?他微微弓起了背,小心的打量着围上来的主教手下——一个,两个。还好,他们显然低估了他。等到那两个人靠近的时候他抢先一步冲上去,先撞倒了一个,胳膊肘撞到他的下颚,颈动脉遭到重击的男人几乎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然后是第二个——费了一点时间,毕竟搬了一整天的木料让他的手有一点发抖了。 “看到了吧。就连我也不能每次都教这只小野猫乖乖听话,没有鲨鱼管着怎么行。”主教打着哈哈,看着Charles的眼神却变得凶狠起来:“你们还站着干嘛。帮帮他。” Charles吐了口气从地板上站起身,眼看着更多的人从四处聚拢过来,就像在斗兽场里参加一场围猎。——打起精神来,Charles告诉疲惫的自己,——今天你会被打得很惨。如果再不认真一点,就会变得加倍的惨。他绷紧了神经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恶斗,然而Erik却在这个时候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你今天已经闹够了。白痴。”他嘴上骂骂咧咧的,但看上去居然心情不错。还没等Charles反应过来,Erik已经照着他的肚子来了一拳,然后是左脸,然后是下巴,完全没有防备的Charles被打得晕头转向。接着他已经被Erik提起来,像扔一袋土豆似的扔到桌子上,干脆利落的扒掉了上衣和裤子。2月的穿堂风和泛着油腥气的铁质桌面让他冷得浑身一激灵。 “看清楚,”他脸朝下被压制住,只能听到Erik的声音在头顶回荡:“我没有标记他。”好像还嫌他丢脸丢的不够似的,Erik拉住他的手臂把他翻了过来,正面朝上。“操!”他用口型对着Erik抗议,后者视而不见,有力的手掌压在他的胸口上。“如果他是我的,现在早就被盖戳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Charles模糊的想起来——这儿的每个人都有“标记”。帮派成员有标明各自身份的纹身,“奴隶”则由主人给他们打上某种特定的记号——就像野狗撒尿占地盘。Charles曾经在与Erik闲聊的时候嘲笑过他们,同时他也注意到,Erik和他似乎是监狱里唯二没有任何标记的人。 “因为我不需要跟一帮孬种拉帮结伙。”Erik轻蔑的龇牙:“只有弱者才需要抱团生存。像老鼠,像蚂蚁。野兽只需要靠自己。” 他当时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不给名为奴隶的Charles来上一个。不过现在看来,他也不需要再解释了。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了。”主教满意的搓着手掌,“蛇头,看起来你应该给我一个面子。” 蛇头从鼻孔里喷出一口冷气:“如果你所谓的面子是给他留一条命,”他的喉咙里压抑着疯狗似的轰鸣:“我可以答应。不过他得留下一只手,我得给我的兄弟一个交代。” “可是我并没有兴趣操一个残废——啧啧,想想都叫人恶心。”主教点起一根烟,挑衅的朝对方喷出一股白雾:“要我说的话,这事儿就这么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是吗。要是今天我也在这儿卸掉你副手的一条腿,希望你同样能说出这番话!”蛇头举起桌上的杯子,伸到两人中间:“你是道上的元老,我理应敬你一杯。但如果你真打算倚老卖老的话——” “那我也只能拒绝喝这一杯了。”主教将烟头扔进杯子里,冲着身后打了个手势。随着那只杯子被狠狠掼到地上,两队人马像是狭路相逢的猛兽,瞬间撞击在一起厮杀起来。Charles好在已经挨惯了打,区区几下的疼痛很快恢复过来。他趁乱滑下了桌子,捡起衣服胡乱套上,然后识相的隐藏到了黑暗的角落——反正这种事情根本轮不到他来操心。 这场混战来势汹汹,但实际上结束得很快。不过十几分钟,当3K党的几员核心领袖被一一放倒,那些虚张声势的白种流氓马上就察觉到了大势已去,无心恋战只求明哲保身。Charles倒是第一次有幸目睹了Erik的实战技巧,比起训练时的手下留情,真正打起来他就像一架被设定好程序的杀戮机器,杀起人来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利用一根敲断头的勺子,他就让2个男人瞬间死于非命,最后通过几乎不可思议的背后一击,他将血淋淋的勺柄插入了蛇头的气管,为这场战役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现在,”他推倒蛇头的尸体,满不在乎的舔着嘴角的血迹:“哪个杂种还要来试试?” 所有帮派成员都畏惧的退后了。 “够了,鲨鱼,今天真是赢得痛快。”主教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得跟你好好喝一杯!勇士!”他招呼着手下清理尸体,打扫战场,等到门口把风的警员打开大门,他们已经悄无声息的混入到四散回房的队伍里。“你要的我已经给你了,鲨鱼。”主教兴奋的盯紧走在前面的Charles:“现在我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收货。” “当然。你要的你总会得到。”Erik压低了喉咙:“不过再等两天,这小子最近肯定是上头的严密监视对象。他身上已经背了好几起人命,别顶风办事。” “红颜祸水么!哈!”主教的眼睛转了转,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说法。“下个礼拜,等这摊子事情冷下去,把他打个包送到我跟前来。” “放心。”Erik冲他点了点头,错身超过了他。而主教的声音从后面追了上来:“别给我出什么岔子,鲨鱼。野兽都不是太有耐性,你自己很清楚这一点。” 11 Erik的估计没有错,第二天Charles就被典狱长亲自传召了过去。他一走进那扇漆成哑光的黑色木门,负责押送的警员立刻给他锁上了脚镣,然后将双手反铐到背后。“原谅他们的小心谨慎,”窗户那边有个声音传了过来:“这所监狱里最不新鲜的事情就是袭警。”他渐渐远离了窗户的逆光走到桌边坐下,Charles这才看清楚他的脸——鹰隼般的眼睛和刻薄的嘴唇,一个厉害角色。 “505627号报到。”Charles立正站好。Sebastian Shaw满意的点点头,招呼手下搬来一把椅子:“请坐。你看上去是个讲理的人,我没有理由对你那么苛刻。”他削瘦的手指交叉撑在下巴上,仔细审视着Charles的脸:“Charles Xavier,1959年11月因伙同Barclay Hope犯故意伤害罪被判四年有期徒刑。一审定罪,没有上诉,没有公开审理——”他玩味的盯着他嘴角新添的伤痕:“什么样的故意伤害能把两个牛津大学的读书人送到圣昆廷来?” “说真的,我也不清楚,长官。” “是嘛?所以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你也一定不清楚咯——Barclay Hope,1月5日也就是你入狱第二天,死于脾脏破裂和重度失血;William Armstrong,连续虐童谋杀罪犯,1月6日在洗衣房的杂物间自杀,你被发现服用了高浓度镇定剂躺在他的旁边;2月7日也就是前天,你工作的家具车间有个男人被锯掉了一整条手臂;而昨天晚上,我不过是出城去办了一点公事,回来迎接我的是6具3K党杂种的尸体——你敢说跟这些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么?Xavier先生?” “也许只是巧合。”Charles镇定的对答:“我唯一能确认的是这些事情你能找出无数个跟我一样在场的人——那个自杀的变态不算,不过您也都说了,他就是自杀。” “他只是看上去像自杀。”Shaw加重了读音,手臂撑着桌子,猛的凑近Charles的脸:“你是一个有趣的人,Xavier先生。怪不得Erik会对你青眼有加。”他注意到Charles在座位上不自然的挪动了一下。“我并不担心死亡,先生。您读过达尔文么?优胜略汰,物竞天择,这是大自然应有的规律。说真的,现在的死刑实在是判得太谨慎了,有那么些该死不死的恶棍能在圣昆廷被淘汰掉,对此我私底下表示非常支持。”他掂起桌上的钢笔,若有所思的抵在嘴唇上:“但是你,上帝保佑,你看上去并不像个需要被淘汰的人。而你也确实——不管是因为好运气还是因为神迹——一直好好的活着。我很好奇你究竟做出了哪些努力和牺牲……” “如果您在暗示我使用了性贿赂或者别的什么方式寻求保护,我并没有,长官。” “啊,我当然相信你没有。所以这件事情才更奇怪——Erik有老婆,据我所知他也不好男色,但你已经在他的单人牢房里住了超过一个月……” “也许他需要一些心理辅导。”Charles回答:“我可是正牌心理医生。按小时收咨询费。” “心理医生?有趣。”Shaw靠回到宽大的椅背里,“我该怎么相信你呢?不如现在试着分析一下我?” “每个人听到心理医生都是这个反应,”Charles轻笑一声:“好像我们是个魔术师,盯着你看几秒就能分析出你的生活轨迹。我对您并不熟悉,长官,如果非要我证明什么的话,我只能试着胡诌几句。”他眨眨眼睛,颇为专注的咬着下唇:“圣昆廷有800个囚犯,哪怕是刚刚那几个死状可怕令人印象深刻的尸体,您也需要看一眼手边的材料才能叫出全名。但从您第一次提起鲨鱼到现在,每次都直呼他的名字——不是编号,不是外号,不是全名。听上去您对他的生活非常熟悉,口气确定,没有猜测或犹豫的前缀词出现,不仅是他本人,还有他的家庭——他跟您不是一般的熟。我猜得有错么?” “精彩,精彩。”Shaw拍击着掌心,露出一丝含义不明的微笑:“我跟他的确是旧相识。也许我算是他的朋友,如果他现在还能承认的话。”他抽过一个文件,在上面快速的签字然后递交给一旁的警卫:“为了这个漂亮的头脑我也应该给出一点奖赏——相信你一定会很乐意接受的,Charles。” 12 傍晚时分Charles走回监狱,发现Erik正躺在床上,读着杜鲁门卡波特的一本小说。“你居然还在,”他讽刺的咧嘴笑了笑:“我还以为那个老头一定已经在这儿候着我了。” “说话客气点,小子。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只负责使用你,不负责保护你。”Erik的眼睛没有从书本上移开:“什么时候送走你是我的事。” “哦。”Charles默默的走去盥洗池旁边,凑着龙头灌了几口水。“那我还用不用告诉你,典狱长已经把我的劳役改成去图书室值班?上帝,那儿居然有台收音机。我终于可以同步了解一些外面的新闻,而不是靠一个礼拜以前的旧报纸……” “你说Sebastian Shaw?”Erik打断他,同时嫌恶的皱起眉毛:“他跟你谈了什么条件来交换?” “条件?什么条件?”Charles走过来俯视着Erik:“只是聊了一会儿以前教书的事情。他愿意行方便给我一个更合适的去处,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问题。我只是对于他没有叫你撅起屁股趴在办公桌上作为置换表示很惊喜。” “别把每一个人想得那么坏,鲨鱼。我知道警察是你们的对立面,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在某些方面的秉性确实要强过你们。——要不然现在就该是你拿着警棍看守Shaw了。” Erik几乎是瞬间就愤怒起来,他伸手一把抓住Charles的衣襟拽到面前,灰绿色的瞳孔里凝聚着杀气:“你怎么知道我不能,”他的利齿威胁性的逼近:“总有一天他会尝到我的厉害。” “在那之前先确保你不会被自己莫名其妙的火气给害死。”Charles有些不满的推开他:“关押你并不是他的错。是你自己造成了这一切。”他从床上拿起了干净的衣服和毛巾,转身迈出了铁门:“现在轮到我去洗澡了——老天,一整天里终于有不用面对你的时候——” 那本小说从门里面飞了出来。Charles在Erik正式开骂之前加速逃离了现场。 Charles绷紧神经等了好几天,Erik却似乎一点也没有着急送他去隔壁的意思。他们还是照常起床上工,跑个几千米或者点到为止的打一架,然后回来各自入眠。唯一的区别可能是Erik的话更少了,表情更是铁板一块,连Charles这样自诩高段的心理医生也读不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流水账似的日夜更替里Charles先等到的反而是另一个消息,那个信息是如此震撼,以至于他在熄灯之后居然忍不住主动找Erik说起了话。 “鲨鱼,鲨鱼——你睡了么?”他跳下床蹲在Erik床边,喉咙里压抑着忍不住的兴奋:“有件事……呃……也许我需要你的帮助。” Erik泛着冷光的眼睛在黑暗里睁开:“最好足够重要,小子。否则你就是在找打。” “猜猜我今天在广播里听到什么——北卡罗来纳已经爆发了集体性的游行示威,然后是田纳西、南卡罗来纳、弗吉尼亚、佛罗里达——很快加州也会参与到这次运动中来。我保存了一份秘密资料,包括当地几位重要人士支持者联名撰写的议案,还有几大地区的抗议领导人联系方式——我得让我的朋友们拿到这份东西。这对他们有利极了。” “难以置信,你居然还在想着这个不切实际的破事。”Erik从床上坐起来,“你准备怎么联系他们?现在你连一封信都寄不出去!连你老爸老妈都不知道你被关在哪儿!” “我相信我妈一定在为我做出祈祷和努力。”Charles不满的撇嘴:“而且我早就有了计划——再过3天就是家属探视日,你可以从这儿出去,见到你太太——只需要占用你们完事以后的一分钟,让她带个口信就行。让她去找哈维特路的Franklin牧师,他会去到我家……” “很抱歉不能让你得偿所愿。”Erik的声音在黑暗里震动,低沉且不带感情:“她刚刚跟我离婚了。” “……什么?” “前天她给我寄来了离婚协议书和律师函。”Erik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扔在Charles面前:“你可以自己看。” Charles难以置信的打开那封信件,借着铁门外投射进的微光,他看到了Erik和Magda的名字,以及“兹以……长期分居……请求判决离婚”的字样。(看上去像个罗马女孩,Charles忍不住想到,也许她有一头又长又卷的红发,嘴唇饱满而犀利——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Erik肯定会娶这样的女人)巨大的震惊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着,别再给自己惹事了。”Erik皱着眉把他推开,“现在给我回去睡觉。” “——不。我不能就这样放弃,这不仅是关乎于我,还关乎这个牢房外成千上万的人!”Charles紧抓着Erik的床沿不愿离开,声音里透着急切:“如果为了我一个人的自保,牺牲了好几万人的未来,让他们子子孙孙都陷入到悲惨的命运里去——抱歉我无法做到。我的良心还在,鲨鱼,就像你的一样——”他踌躇片刻,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再次激动起来:“——我想我还有个主意。虽然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但我觉得有必要一试……” Erik烦躁的打断他:“给你最后一分钟。再不说完我就要开始揍人了。” “事实上,这正是我想要的。”哪怕是在黑暗中,Erik也能看到Charles的眼睛里迸发的神采——狂热、骄傲而又坚定,像是两颗幽蓝的磷火在燃烧:“我需要你打我,鲨鱼。我需要你打我直到我必须得躺进医务室。” 仿佛是有生之年第一次,Erik在Charles的对面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紧紧的盯着他,好像是想要直接钻进他的脑子里。“你想找Angel帮忙。”在开口之前他迅速的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的确,一个头脑简单,满怀热情,还有一点叛逆的年轻女人,堪称最佳鼓动对象。——但你无法知道明天是不是她值班。” “所以我需要你下手足够重……”Charles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了口:“打断我的一只手,或者肋骨,让我最少能躺一星期,直到成功见到并说服她。” “疯子。”Erik站起了身,一把抓住Charles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完全是一派胡言。你有计算过这件事情的回报率么?在禁闭的牢房攻击同屋囚犯致重伤,我要为此关一个礼拜的禁闭,Angel为你带口信的事一旦泄露,你跟她都要再判一次重刑。何况就算你成功见到Angel,谁能保证她会乖乖帮你办事,而不是去典狱长办公室举报你?你他妈的根本在计划一件九成九失败的事情——”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应该有人去尝试。”Charles抓住Erik的拳头,手心滚烫冒汗:“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就忘了这件事。”Erik推开Charles的手,转身不去看他痛苦的眼神:“我绝不会帮你。” 原本Erik觉得Charles已经放弃了。他听到他沉重而犹疑的踱步声,忽远忽近,就像在用脚步丈量自己的决定。过了一小会儿,Charles的声音终于从背后传了过来:“……可我……我觉得你会试着改变主意的。” 13 ——很好。Erik默默的捏紧了拳头。——最终我还是要教训他一顿。不用打伤他,只要能他妈的叫他闭嘴。 可是Charles接下来的话让他的拳头停在了半空。 “——我无心窥探你的秘密,鲨鱼。但是你也教过我,在这里生存,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留下最后一张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抖得像患了风寒:“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跟这儿的囚犯不一样。你有善心,有原则,虽然有时候故意显得凶恶,但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你。” Erik的心脏突然开始狂跳起来。他的脸颊发热,声音却突然变得冰冷:“你想说什么——” “从我与Shaw面谈的那次我就想到了,但直到最近几天,我才终于得到了确定的答案——Erik Lensherr。”Charles的眼睛灼灼的望向Erik:“你有那么神奇的能力却从未打算逃脱,你与Shaw有超乎寻常的密切关系,你拿我作为交换条件,却用来换取圣昆廷的两大帮派自相残杀。我怀疑了很多次,然后有一天,当我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催眠了你,趁着你刚睡着的时候。” “你——”Erik的怒火从四肢百骸里滋滋的冒出来,心脏像是在滚烫的油上煎着:“你他妈的竟然敢——” Charles被他可怕的气场逼得倒退了一步,但他还是不依不饶的坚持说完:“我对不起你,Erik,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不得不……”他挺直了脊梁迎向他:“所以,打我吧,如果你觉得愤怒的话。” “如果我还是不干呢?”Erik没有动手,他走近了一步,阴沉的脸悬在Charles的头顶:“如果我就是不愿意帮你呢?” “那我会……”Charles低下头,死死的攅住盖过手背的袖子好让自己不要抖得那么厉害:“我会告诉所有人,你是个警察。……你知道在监狱里警察会有什么下场。” Erik没有接话,他就那样沉默的站着,但Charles能听到他的牙齿用力摩擦着,发出尖锐的孳孳声。又过了几分钟——仿佛几个世纪那么长的几分钟,Erik终于再次开口。他不怒反笑,但声音里传来的恶意让Charles的血液都快要结冰。 “那你也应该知道跟我赌博会有什么下场。”Erik像一头妖异的野兽,将头颅贴近Charles的耳侧,故意说得又低又轻:“你会输得一个子儿都不剩,因为你已经踩到了我的底线。”他舔舔舌头,手指头在Charles的头发上打着卷儿:“Charles Xavier,你以为你能有今天都是上帝的恩赐么?你没有被养猪场里的毒贩子操过,跪在他们肮脏的通铺下面吸他们的屌——那不是因为有什么神在天堂里眷顾你,白痴,那是因为我。而我把你弄到这里来,只不过觉得你是这里唯一一个不那么混蛋的人——结果我错了,你显然比他们更混蛋。”他一把抓紧了对方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直视着他:“想要听听我的打算么?我可以帮你这么一回,Charles,我会让你得偿所愿,去医务室里好好躺着做你的春秋大梦,但我不会打你,”他猛的凑近,呼出的热气打在Charles的脸上:“我会强暴你。我会操你直到你昏过去。你直肠里的伤口足够让你躺上一个礼拜。” “我……我觉得你不会……”Charles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对男人没兴趣,Erik。” “可我对混蛋有兴趣。”Erik雪亮的牙齿哪怕在黑暗中都清晰可见:“你不是傻瓜,我也不是白痴。谁都有最后一张牌,Charles。你以为我没有发现吗?从入狱到现在,每一次当你遇到危险,死亡都不是最让你害怕的。有好几次你甚至在以命相搏——但你极度害怕性侵犯。你滔滔不绝的引导了半天,宁愿让那个变态捅你也不愿让他上你;Norman骚扰你好几次,你干脆把人家的手臂锯掉一了百了。你以前,也许是小时候,肯定有过什么不愉快的经历。” “……”Charles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内心深处有一小块又黏又黑的陈年回忆像被震荡了一下,慢慢悠悠的浮出水面,那让他觉得极度恶心。 “……百分之七十的儿童性侵犯来自于最亲密的家人。巧合的是,每一次当我提及你的家人,你永远只会谈你的母亲。为什么决口不提父亲?是他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么?不,你告诉过我他很早就去世了,那么能够让你如此害怕的,只可能是你的继父……” “够了。”Charles摇摇晃晃,难过得想要呕吐:“我说……够了。” “被我说中了?很好,看来警队里的心理分析课没有白学。”Erik冷笑着推开Charles。“现在你还想要我帮你么?” “——我别无选择。”Charles凄凉的微笑了一下,他痛苦的弯下腰,仿佛是不堪重复,想要跪倒在地,下一秒却突然猛地扑向对方,猝不及防的Erik一时没有防备,瞬间与Charles一起滚到地板上。混乱中他迅速挥拳反击,但Charles的速度显然更快——他骑上了Erik的肚子,一把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抵上他的喉咙:“除非你杀了我!Erik!或者我杀了你!” “……很好,Charles,很好。”Erik缓缓放下双臂,灿烂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开:“那就来呀,杀了我,如果你想的话。” Charles紧紧的攒住手中的十字架,冰凉的金属烙在他的手心,削肌彻骨的冷。他试着把打磨锐利的尖端往上推一推,只是稍微一用力,Erik的脖子上就冒出了一点点晶莹的血珠。——杀掉他,他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喊——杀掉他才可以埋葬你的秘密。但他的手和心却在同一时间犹豫起来。“我做不到……”他梦呓似的喃喃自语,身体像是沉入了一潭静止的湖水,丧失了一切的感官和声音。这是为什么呢?天地辽阔,宇宙洪荒,世界如此之大,而他只能被囚禁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狭小囚笼里,绝望的想要杀掉唯一一个还有点在乎他的人——在乎,是的,他需要的就是那一点在乎。不管是利用或是真心,至少还有人想着他。 Charles的彷徨只有短短几十秒,却给了Erik充足的时间进行反击。趁着他手劲放松的一刹那,Erik一把抓住了Charles的手,掰下他的武器丢到墙角,然后挥出一记重拳,一个翻身将Charles反压制到了身下。“小子,想杀人就不要走神。特别是在你的猎物非常生气的时候。”他抹了抹脖子上的血,将它擦到Charles苍白的脸颊上去:“准备好接受你的命运吧。” 在输掉的那一刻Charles已经放弃了挣扎——只有一小会儿,当Erik把他脸朝下按到地板上,冰凉的手指搁上他光裸的大腿,他的整个身体突然无意识的抽搐起来。Charles拼命弓起上身试图呼吸,但Erik只是用手肘顶着他的背,狠狠的压了下去:“别耍花样,小子。不管你是尖叫,流血还是晕过去,我都不会停止。”他的阴茎像烧红的烙铁抵在他的屁股上,然后他抓住他的肩膀开始用力——灼热的、肌肉撕裂的疼痛开始一寸寸的蚕食着Charles,点燃了他全部的痛觉神经。“不……”Charles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哀鸣,他能看见Erik的脸,复仇的怒火让他看上去前所未有的狰狞,而在这折磨人的、彼此角力的强暴过程中,Charles觉得对方的痛苦一点也不亚于自己。当他干涩的身体终于被蛮横的打开,进入到最深处的Erik忍不住在他的脊背狠狠的咬了一口。几乎是同时,在背上,还有在他的下身,Charles感觉到鲜血瞬间涌出了伤口。 “杀了我——我请求你……”Charles像一条被穿上铁钳的活鱼,无助的在地板上挣扎。Erik毫无反应,只是加倍按紧了他的手腕,借着鲜血的润滑开始了缓慢而沉重的撞击。“死亡永远是最容易的方式,”Erik仿佛极度饥饿的猎豹撕咬食物那样恶狠狠的操弄了一阵,这才像是自言自语似的搭了腔。他压低的喉咙犹如撒旦的勾引,危险的擦过Charles的耳朵:“但你注定不被允许走上这条路。你必须受这些罪,心甘情愿的,因为我给你的你永远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回轮到Charles紧闭双唇,一言不发。Erik察觉到异样——没有眼泪,没有呼救,没有求饶。他停了下来,扭过Charles的脸审视了几秒,然后迅速将手指伸进他的嘴里,用力撬开他的牙齿——他果然没有想错,Charles的舌头已经被咬出了血。 “哈,你他妈的永远只在寻死的时候最有出息!”Erik忍不住暴怒,他手上的老茧粗粝的摩擦着Charles的喉咙,“现在让我告诉你,除非你咬断我的手指,否则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来啊!试试看!今天到底是不是Charles Xavier的死亡幸运日!” ——咬下去!Charles已经被逼入绝境,他的恨意绝望的煽动着,犬齿的尖端重重没入Erik的皮肤。但同时,某些模糊而又熟悉的味道却让他莫名其妙的犹豫起来:似乎在刚刚进来这儿的第二天,就是同样一双手撬开了他的牙齿,带着苦涩烟味的手指一直让他狠狠咬着,直到把救命的烈酒灌进他的喉咙——他曾经有恩于他。不管Erik是不是农夫,他都不能当那条蛇。虽然他几乎、差一点就要那么做了。 也许是他一刹那的安静和顺从打动了Erik。当他停止挣扎,停止抵抗,只是静静的趴在那儿,含着Erik的手指就像一个柔软的婴儿,Erik却放弃了进一步的动作。Charles感觉到他停止了一会儿,然后——令人不敢相信的——从他溃不成军的身体里退了出去,跨过他走到了铁门边。“狱警!”他大力捶着牢房的铁栅栏:“狱警!这儿需要医生!” 手电筒的强光刺破了囚室里深不见底的黑暗。Charles在突如其来的光线中闭紧双眼,下意识的蜷缩成了一团,狱警的怒吼像是刺耳的消防警铃,虚虚实实的回荡在耳边。“操!你们就不能给老子太太平平的呆着哪怕一天!Chris!去叫狱医拿担架!”“你!他妈的给我靠墙!双手抱头!蹲下!老实点!”“这个月铁定又被扣工资……”“叫Hank起床,这活儿我们做不了……太严重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他周围来来去去,过了一会儿,似乎有谁来到他身边,为他注射了一针止痛剂,又拿衣服盖住了他的身体。“上帝……怎么会搞成这样?”那个陌生的声音叹了一口气,——我也想知道,Charles的脑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这句话在来回碰撞。——Erik,我们怎么会搞成这样? 但他最终也没有机会问出口。 14 一般来说遭遇性侵害需要3个月到1年的心理康复期,针对被害人的个案情况,分阶段安排细致周到的陪伴、倾谈、理疗和回访——但是圣昆廷显然并不认为心理辅导有什么必要。所以只是在短短10天之后,外伤痊愈的Charles就被押送回了4024 。——其实我也受够了每天躺在医务室,让来来往往的人参观我的屁股。Charles略带嘲弄的鼓励着自己,希望能在踏进那扇铁门时表现得镇定一些。——我能做到。他对自己说:——我会害怕,也会退缩,但那只是本能的自我保护反射。我的内心并没有受到动摇。我是个医生所以我知道。 但是,当狱警粗暴的将他推到牢房中央然后满不在乎的走开,当栅栏式的铁门哐哐作响的在身后关上,Charles才明白,一切应急性的心理建设和正面暗示其实都没有用——这儿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光线,空气中每一个分子的振动都在提醒着他关于那个晚上所经历的一切。更何况那个犯罪者现在就坐在床边,坦然而毫无表情的盯着他看。要命。 如果不是铁门的阻隔,Charles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不管前面是布满毒蛇的丛林还是荆棘遍地的荒野,只要能让他离开这儿,离开这个见鬼的,让人无法呼吸的狭窄密室。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却只有退到栏杆与墙壁的死角,眼睛紧随着Erik每一个可疑的小动作,像只慌张的野兔一样一惊一乍。 “我说——”最终还是Erik开口,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Charles瑟缩了一下,无意识的举起手臂挡住自己的脸。在衣袖下面的缝隙里他观察到对方站了起来,直直的走到他的面前。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做什么……但是拜托你……离我远一点。”Charles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紧张过度的沙哑。他低垂着眼睑说完这番话,不敢去看Erik的眼睛——那里会有什么?冷漠?仇恨?还是再一次的暴怒? 但Erik居然真的就离远了一点——Charles看着他的鞋子往后倒退了一步,停在离他一个手臂的位置。 “不管你准备怎么唾弃我也好,这件事情总需要一个了断。”Erik的声音听上去不可思议的平静而理性:“你受了伤,我也被关了禁闭。除此之外还有一堆像你一样自以为是的CIA和心理分析师,轮番盘问了我整整48个小时。我想我们都已经付出了代价。”他抖了抖手上的东西,Charles被哗啦哗啦的声音吸引得抬起头来,看清楚了Erik正在递给他的一张印刷品——那是一份昨天的报纸,而头版头条的标题是—— Charles的心跳猛然加速起来。——天啊他成功了。他们成功了。加州的黑人们正式开始了抗议活动,平权革命的烈火已经燃烧到这片土地上。 “值得一提的是这并不是最好的消息,”Erik把报纸塞到Charles的手里,这个过程中他的手指短暂的擦过Charles的手心,对方没有退缩回去,但Erik知道他仍旧很害怕——这从他那始终惶惶不安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你的牧师朋友显然已经知道了你的处境,他和你的家人已经向政府提出了申诉,你快要成为舍身成仁的英雄了,当然……也更有希望从这儿走出去……至少我看报纸上是这样写的。” “啊……对于你能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觉得……我觉得……”Charles的脸颊因为胜利的喜悦和某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微微发烫,他结结巴巴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把遮住脸的手臂放下,喉咙里吭吭哧哧的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呃……其实我……” Erik适时的打断了他:“如果想要道谢还是免了吧,我没什么值得你好谢的。”他撇了撇嘴唇,好像不耐烦似的转头,盯着墙壁上的污渍看个不停:“反正你很快就要走了……我只是希望两不相欠。” “哦……”Charles讪讪的闭上了嘴,看着Erik转过身去走回他的床铺。他盯着他的后背,那儿有一小块暗红色的污渍,透过洗旧的背心浸染开来。 “Erik,”Charles挣扎了一小会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你受伤了。” “我知道。”Erik没有停住脚步,只是头也不回的走去床边躺倒下来。紧接着,似乎是撞到了那个伤口,他飞速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把脸藏在面向墙壁的阴影里。 “监狱对你用刑了么?”Charles的声音弱弱的:“可是我……我并没有起诉你……” “我知道。”Erik把头埋进毯子里。“这跟你无关。我只是跟人打了一架。” “我很怀疑除了你主动挑衅,这儿还有谁敢跟你打架。”Erik感觉Charles的声音变大了一些,后来他才意识到Charles走出那个角落,慢慢靠近了他——虽然缓慢,但很坚定。“有人埋伏你?” “……既然已经说起来了,你不妨自己也当心一点。”Erik苦笑了一声:“主教在找我麻烦。你知道的……现在我,或者说我跟你,已经被扔到一条船上了。” Charles马上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在主教看来,Erik对他的强暴属于监守自盗。而他没有控告Erik,那么很明显他就是自愿的。——两个不知死活的背叛者。 不知道为什么,当意识到Erik不会、也不能再把他交出去之后,Charles的心情反而更好了一些——哪怕之后等着他的是死亡的威胁。他鼓起勇气又走近了一点:“你应该去狱医那儿看看伤口。” “我不能……”Erik闷闷的声音从毯子底下传出来:“如果我去了,就是承认今天这一架是我干的。上头不想听到这种消息——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可是……如果感染了的话……”Charles的声音顿了顿,“你可能会死的。圣昆廷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病菌。” “那不是正合你意……”Erik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发觉有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轻柔而微寒,还有点抖抖索索的。“Erik,”那只手的主人按住了他想要转过来的冲动:“呆在那别动,让我看看。” Charles卷起了Erik的背心,当那个伤口完全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是很大,但看上去非常深,参差不齐的边缘暗示着武器的阴狠和毒辣——也许是一把改装过的手锥或锯条。而颜色发淡的肌肉组织表明,Erik绝不仅仅流出了他看到的那点血。 “你能坚持到现在真是个奇迹。”Charles翻出了Erik的酒瓶,又从囚服的口袋里找出了针和线——还是他特地找Angle讨的,他本来打算修补他的外套,它在上一次已经被Erik撕得不成样子了。 “如果你想要喝一口,那就趁现在。”Charles把瓶子递了过去,等Erik喝下一大口之后,将剩下的烈酒全部倒在了他的伤口上。Erik在毯子下面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我知道这很痛。不过恐怕你还得再忍一会儿。”Charles控制着自己不要发抖,将缝衣针压进他的皮下:“别乱动。” 之后的10分钟里Charles仿佛经历了一场悄无声息而又艰苦卓绝的战斗。他觉得自己正在面对一头野兽,蛰伏的野兽,也许下一秒就跳起来,用利齿和爪子将他撕个粉碎。而同时,不断接触到Erik的身体让他很难不去联想起那个晚上——当他经历着灵魂和肉体的剧痛而这具身体正紧压着他,肌肉如暴烈的海浪,一阵阵的侵袭过来…… “好了。”Charles甩了甩额前的一绺头发,把那些混乱的念头从脑海里赶出去。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几乎都被汗水给浸透了。他打量着自己的手艺,歪歪扭扭,但好在没有出错——本科的基础临床课程总算没有全部忘光。 Erik慢慢把脑袋从毯子里移了出来,虚弱的埋在枕头里:“这下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欠我的多着呢……”Charles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了许多,甚至有一点点玩笑的成分在:“哦,该死,稍等一下……”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Erik紧张的等待着,直到有什么东西,温暖又轻柔的,挟带着微热的呼吸靠近了他的伤口,只是一秒——或者两秒,它像一片羽毛似的碰触到那儿,然后他的伤口又抽痛了一下。 “我很抱歉,”他转过头去,看到Charles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得把多余的线弄断,但这儿没有剪子……只好用牙齿替代一下了。” Erik楞了一下。他还想要继续维持着凶恶的表情,不过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他真的流了太多的血——反正,就在当下,就那么一会儿,他忽然不太想继续把这个傻乎乎的年轻人推开。 所以他牵扯了一下嘴角,好像一个荒废多年疏于练习的小提琴手那样,有点艰难,有点别扭,但发自内心的,第一次对着Charles微笑了一下。 15 ——这个世界上也许再也没有比我们更奇怪的相处模式。Charles想,一个遭遇背叛的强奸犯和一个心怀愧疚的被害人每天共处一室,说不清楚谁比谁更悲剧一点。Erik说得对,在相互信任这件事情上他们都付出了代价,而Charles也感觉现在双方都有了修复关系的觉悟——虽然在那个微笑之后,Erik的友好仅仅止步于保持沉默,保持距离,不再对他怒吼、恐吓或发号施令。白天Charles去图书室里打点那些老掉牙的世界名著,Erik则继续去家具工厂锯他的木头。晚上Erik会踱去角落里抽一根烟,直到Charles换好衣服躺平了他再回到床上。一整天里他们真正面对面的时间只是三顿饭,虽然他们唯一的交流也不过是把牛奶瓶子沉默的推来推去而已。 “嘿……”等到Erik第七次把牛奶推到他面前时,Charles终于忍不住出了声:“我吃得很好,Erik,别再把牛奶给我了。” Erik的手指顽固的抵在瓶子的底端,阻止Charles再把它给推回来。僵持了一会儿之后,Charles的态度软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Erik,有时候你真是让人……”两天以来的第一次,他鼓起勇气看向了Erik的眼睛,但只是短短几秒之后就忍不住飞速的转开:“不管怎么样,我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Erik没有搭腔,他的手指缓缓的从牛奶瓶光滑的外壁擦过,靠近了Charles的——只是靠近,然后谨慎的停了下来。但即使是这样,Charles也没能控制住自己轻微的颤抖。 ——这真是糟糕!Charles把还在发抖的手从桌子上飞快的放下来,内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浓浓的自我厌恶——他厌恶这具脆弱、苍白又肮脏的身体,它像是一个破败的监牢,关住了他的灵魂,阻止他向着比较好的方向前进。他明明可以表现得更自如,更无谓,更…… 还没等他忏悔完毕,Erik已经起身离开,加入到前往工厂的队伍里。Charles在灌下那瓶牛奶的时候真心希望自己喝的是酒。 傍晚时分Charles收拾衣服准备去洗澡,当踏出铁门的时候他意识到Erik跟在了后面。“我想你现在的伤口还不适合沾水呢。”Charles回头看了看他空空的双手:“何况你连一块肥皂也没带。” “我只呆在门外。”Erik的口气听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之前收到一点风声……最近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Charles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能略带尴尬的回身继续向前。他当然知道自己一直处于Erik有意无意的保护之下,但是一旦拿掉了那层掩盖于其上的恶劣态度和暴躁脾气,反而让他觉得有点不习惯了。 ——也许我是个潜在的受虐狂。Charles自嘲的走到水龙头下面,一边等待水温上升一边脱着衣服。正当他掀起衬衣下摆脱到头顶的时候,一双手从后面猛的推了他一把,Charles被衣服缠住,重重的撞上了浴室的水泥墙——该死!他迅速甩开那件衣服然后转过身来,六个西西里帮的男人正站在他对面,手上的利刃在四溢的蒸汽中蒙上一层哑光的雾。 “所以这是准备清理门户吗?”Charles紧张的贴着墙壁,下意识的摸去脖子下方——操,他在心里暗暗的爆粗,——那东西上一次被Erik给扔了。所以他现在是完完全全的手无寸铁,孤立无援。 “这是准备给你点教训,小子!”领头的男人挥舞着手里的剃刀,阴测测的笑着逼近:“你跟你的姘头居然妄想利用主教,啧啧啧,愚不可及!” “我从没想过要利用他。”Charles紧盯着对方的动作:“但我也并不属于他。” “跟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别忘了鲨鱼前天刚杀了我们两个兄弟!”左手边一个男人大步冲了过来:“你也得血债血偿!” 他的话音刚落,前进的身体就突然像被定格了似的,生生的在原地刹住了车。所有人,包括Charles在内,眼睁睁的看着他拼命用手指抓挠着脖子,脸部开始慢慢发紫,喉咙里格格作响。在沉默而压抑的一分钟之后,这家伙终于轰然倒地,在他的身后,Charles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影子。 “见鬼!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的首领惊讶的看着地上昏迷的同伙,一根细细的金属链——拴着一个步兵身份牌,深深的陷进了他的脖子里。 “Charles!到这儿来!”Erik呼喊着他的名字。趁着众人分神的短短几秒,Charles越过那个男人飞速跑向他,同时也再次亲眼见证了那个奇迹——随着Erik的经过,墙上固定住水管的螺丝和铆钉突然疯狂旋转起来,下一秒,Erik已经从墙上卸下了两根铁管作为武器。“拿好了!”他把其中一根丢给迎面跑来的Charles:“照顾我的背后!” Charles握紧着那根铁管,紧靠着Erik的后背跟他站到一起。漫天的水雾中他唯一能靠得住的就是他,而这一次他终于,终于不再发抖和退缩了。 很好,接下来需要的仅仅是浴血一战。 Charles发现,只要有Erik在场的干架,效率一直都很高。因为他完全省略了污言秽语、互相挑衅、彼此试探的前奏,永远单刀直入,像是完成任务似的一个接一个把对手干翻。在狱警冲进来之前他们已经成功让所有西西里帮的人躺倒在地,然后Erik带着他从浴室角落的气窗里翻出去,沿途躲开巡逻的警卫和猎犬,绕道锅炉房换上两身干净的囚衣,最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回到看热闹的人群里。 “发生什么事了?”Erik瞄了一眼戒备森严的浴室大门,面无表情的询问一边的老彼得。 “据说是帮派内讧。主教的手下在里面干了一架,谁也没占着便宜。……不过,谁知道呢?”老彼得慢慢的弹了弹烟灰,视线在Charles和Erik之间滑来滑去,先是脸,然后是手,一丝玩味的微笑挂上了他的嘴角。 ——他看见什么了?我的脸上有血吗?有哪里不对劲吗?我刚刚……Charles心虚的低头打量,猛然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Erik紧紧攒在手里。——天啊!他猛的一哆嗦,迅速把手给抽回来。——他刚刚一直这样吗?不,应该是从浴室里逃跑的时候开始的。我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我是怎么换的衣服? 短时间之内经历了太多事情,让Charles的脑子陷入一片空白。他茫然的放空视线,一边继续听着老彼得没营养的絮絮叨叨,一边看着刚刚那几个手下败将一个接一个被抬出去。在这一切的间隙之中他忽然察觉到,对面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哪怕没有看向那一边,Charles也能感受到那眼神里的恶毒和敌意。 “Erik……”Charles轻声呼唤着:“看那边,主教他……” “管他呢。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老子今天快要累死了。”Erik大大咧咧的揽住Charles的肩膀,将一部分重心分担在他身上,不动声色的贴近了他的耳朵:“镇定点,慢慢走,别让人看出来……我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等到把Erik扶回牢房,又重新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Charles才觉得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在刚刚的混战中他那糟糕的缝合手艺果然毫无悬念的开裂,腰部和手臂又新添了两道狭长的割伤。比这更让人担心的是这些伤口可能导致的并发症——它们全部被圣昆廷严重污染的生活用水给浸透了,破伤风的病菌随时有可能在他的身体里肆虐。 “你需要一些正规的医疗手段,Erik。”Charles担忧的看着Erik没有血色的嘴唇:“消毒、缝合、包扎,还有一些消炎药和抗生素……你已经是第二次受伤了,别指望靠一点朗姆酒就能撑过去。” “反正我一直是这么撑过去的。所以别再给我什么狗屁的专业建议了。”Erik咬着牙,忍受着身体里越来越强烈的不适,“如果你能把酒拿过来我将不胜感激。” “恐怕你该失望了,我的朋友,”Charles眨眨眼睛,很惊讶自己居然能毫无预兆的把这几个字说出口:“我想我会搞定这一切。你乖乖躺着就行。”临走前他替Erik盖上了毯子:“其实我一直很奇怪,如果你能控制金属——我是说就像控制上次那把锥子,还有螺丝和铆钉——为什么你不干脆把他们的武器给夺过来?要知道那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钢铁啊……” “……我也不知道。”Erik皱眉:“它就是,时灵时不灵。有时候我感觉能将这儿的所有栏杆全部弄碎,有时候却连一根汤匙都移动不了。” Charles还想问些什么,但Erik已经闭上眼睛,好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讪讪的站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对方真的不打算理他了,这才悄悄的走了出去。 16 Charles从来没想过成为一个小偷——这跟教育无关,纯粹因为没有必要。身为一个家境殷实的贵族后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像在他们基因里天然携带着那样,完全是一种本能。——我并不想盗窃,Charles在心里默默摊手,——可是这里又不是商店,但我都把自己割伤了才被送进来这里,Angle却又迟迟不出现。如果我适当的取一点必须品应该不算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 Charles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已经身体力行的打开了背后的橱柜,找寻着可能用得上的东西。纱布、药棉、小瓶的医用酒精……哦,还有抗生素,针剂用的青霉素放在最上层的隔板上,Charles踮起脚尖,努力把手指伸向那个扁平的小盒…… “喂,你在干什么?”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他惊得一抖。他定了定神回过头去,发现门那儿站着一个年轻人,高个子,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腼腆的咬着嘴唇的样子就像他之前教过的大学生。——不太难对付的人。Charles微微松了一口气,冲他举起了自己流血的手臂:“刚刚不小心弄伤了,我需要什么东西来止血。” “那也应该等医生来,你自己是处理不了这些事的。”年轻人走近了一点,扳过他的手腕查看伤势:“Charles Xavier,你都快成医务室常驻居民了。” “抱歉,我认识你吗?”Charles疑惑的盯着那个年轻人,对方用镊子夹起一块脱脂棉,开始熟练的清理起创口:“当然。记得半个月前的那次‘事故’吗?我是给你做手术的医生。” Charles倒抽一口凉气——这也未免太巧了。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昏迷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好像还没毕业的小孩子在处理他的伤口。“呃……啊……我还以为当时是Angle……抱歉,我是说,多谢。” “没什么,毕竟之前我也不常出现。Angle他们算是我的主管,不过说到外科手术,这儿的医生们还是倾向于叫我来做。”年轻人小心的替他做好包扎,朝他伸出一只手:“叫我Hank就好了。” “看起来我也不需要自我介绍了,不过还是很高兴认识你。”Charles握住他的手摇了摇,急切的想要结束这场谈话。可是他刚刚转过身,Hank的声音马上从后面追了上来:“嘿——你确定要带着那么多东西出去吗?” ——该死。Charles舔了舔嘴唇,懊恼的转回来:“听着,Hank,我并不打算做一个小偷,如果你需要我付钱的话我会付给你的。只是现在……现在有一个人受伤了,我得尽力让他好过一点。” “你完全可以带他来医务室。”Hank审视着他的脸:“他是谁?” Charles费了好大劲儿才说服自己不要撒谎,信任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恕我不方便透露原因,但是相信我,他有足够的理由不来寻求官方的帮助。” “如果事情真的有那么严重,我想你是绝对搞不定的。”Hank想了想,穿上了他的白大褂, “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放到我这儿来,如果还需要什么最好现在告诉我。” “呃……可是……可是……”Charles吞吞吐吐的犹豫着:“你会把这件事情报告到上面去吗?你知道,我真的不希望……” “如果你不希望,那我就不做。”Hank走近了一步,直视着Charles的眼睛:“我想你决定要做的事情,一定有你的道理。”他轻轻的压低了声音:“我看到关于你的报道了,教授。我是你坚定的支持者——如果这样说不会太可笑的话。” Charles诧异了几秒,然后感激的微笑起来。“拿上青霉素和针筒,”他飞快的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塞进Hank的手里:“再拿些止痛和消炎的药片,如果这儿有的话。” 虽然沿路Charles已经委婉的暗示过,但是当Hank踏进4024的铁门,看清楚下铺躺着的病号究竟是谁,他的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起来。 “难以置信,教授,”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Charles:“你居然要帮助一个侵犯过你的人。上一次不就是他……” “注意你的措辞,Hank,我并没有指控他。”Charles走近Erik的床铺,担忧的检视了一下对方的状况——他对于房间里多出了两个人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侧躺着,皮肤滚烫,呼吸灼热不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想我们得快点开始——趁着狱警还没有注意到这边。”Charles掀开了Erik身上的毯子,他糟糕的状况让Hank吃了一惊,赶忙凑到Charles的身边去,拿出了随身的药品和针剂开始处理那些伤口。“但是你无法否认,他确实伤害到了你……”Hank一边将一针青霉素推进Erik的手臂,一边还在喋喋不休:“恕我直言,因为伤口是不会说谎的——强迫性伤害和激烈的性行为造成的伤害是两回事。你的伤口都集中在5点和7点方向,这很明显……” “Hank!我很确定现在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Charles尴尬的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做好你的事就行了。” 缝合手术并没有进行太久。在狱警再次巡逻到这边来之前,Hank已经收拾停当等在门边。“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我是来替你补一针抗生素。”他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止痛药,塞到Charles手里:“也许你留着有用。” Charles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当天半夜,Charles听到下铺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是Erik醒了。他半睁着眼睛跳下床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很好,烧已经褪了。“你需要喝水么?我可以往里面掺一点酒……抱歉只是酒精,我没你那个能耐可以搞到朗姆酒。”他把Erik的头抱起来一点,将水杯搁到他干裂的嘴唇边,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喝下去。 “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你就会没事了。”等到一杯水喝完,Charles打着哈欠站起身准备爬回自己的床铺,忽然发现衣服后襟被人拉住了。他回过头去,正好对视上Erik的眼睛,它们像荒野里猛兽的瞳孔那样又大又亮,但此时此刻却充满了巨大的惶惑与不安。他那样看着他,仿佛利爪与尖牙早已收回鞘内,就像一只大猫那样敏感而柔软。几乎不易察觉的细微声音从他的唇齿间泄露出来:“我……对不起……” Charles万万没有料到会在这种时候收获他的抱歉——他还以为他们俩早就扯平了呢。他默默的退回去坐在Erik的身边,安抚的摸了摸他的额头:“你病了,Erik,病人有权利得到照料。” Erik扯了扯嘴角,露出了苦笑的表情:“不……我的权利只有闭嘴,然后忍耐。” “我还以为Shaw至少会照顾你一点,”Charles疑惑的看着他:“他看上去像是知道内情的人。” “事实上他正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但是……没有人希望一直呆在监狱里,Charles,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母亲在他手上……” “你说什么?”Charles难以置信的挑高了眉毛:“你是说他用你的母亲来要挟你?!” “哈,也许在那些同事眼里,他正在无比善良的替我照顾她的生活。”Erik挪动了一下身体,伤口的抽痛让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所以我让你当心他。” “下一次想要提醒我什么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更直接。”Charles开玩笑的轻轻捶了他肩膀一下,但内心翻涌的情绪让他并不那么想笑。——这个男人,他想,——他一直孤独的呆在这儿,身边一无所有,自由遥遥无期。同病相怜的哀伤让他试探的靠近了他,当他的手臂撑到Erik的身侧时没有收到反对——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收拢了双脚,轻轻的躺在了他的身边。 “做个好梦,Erik。” “……做个好梦。” 17 第二天下午,Charles像往常一样坐在图书馆曲尺状的柜台后面,将那堆翻得破破烂烂的侦探小说按字母顺序排列归位。他的心情很好——不光是因为Erik已经能起床,顺利把受伤的事情给掩盖了过去,就在刚刚,他还从收音机里听到了另一个好消息:他的案件申诉已经被受理,随着黑人的抗议运动越演越烈,他很有可能提前从这儿走出去,重新获得自由。双份的喜讯像是一道阳光,照亮了圣昆廷里的潮湿和阴暗,这让Charles忍不住嘴角上扬,手头的活儿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枯燥了起来。 “喂,小妞,给老子来两本花花公子怎么样?”一只大手拍上木质的台面,震得上面的铅笔和印章乒琳乓琅掉了一地。Charles还没从自己的好心情里回过神来:“现在还没到开放时间呢。而且你知道规定,这儿只提供合符法律与道德准则的读物。”他微笑着抬起脑袋,下一秒笑容已经凝固在嘴角——是主教,他和他的手下在桌子前一字排开,像一群土狼包围了他的桌子。 “这真是奇怪,Charles,我是如此诚恳的,一次次的帮助你,包庇你,可是你却总是在拒绝我。难以置信!虽然上帝教导我们不求回报,但你的作为却还是太让人伤心了呢。”主教眨巴着浑浊的眼睛,慢悠悠的旋转着小指上的戒指:“既然没有杂志,你也不好意思叫我白跑一趟吧。如果你愿意表演一场给大家看,我想兄弟们都会非常乐意的。” ——糟了。Charles的头皮一阵发麻,他在周围不怀好意的笑声中站起了身,迅速向着大门口的方向跑去。在这个过程中他打倒了拦在正前方的两个,但很快就被更多从身后扑过来的男人们制住了手脚。在背后和肚子上狠狠的挨了好几下之后,他们把他拖出了柜台,毫不留情的按到平时用来阅读的长桌上。 “啧啧啧,孩子,孩子,看看鲨鱼那个混蛋都教了你些什么。”主教挤进了他的两腿之间,手指从他的领口里伸进去,摩挲着他肩膀上已经愈合的齿痕:“像你这样的小美人就应该乖乖躺着,什么也不要做。抗争只会让你吃到苦头——我想现在你已经深刻的体会到这一点了。” “至少现在你已经有所顾忌,”Charles大口喘着气,将嘴里泛出的血腥咽回喉咙里:“你带上再多的人也没用。因为我已经学会该怎么以牙还牙——你可以在这里操我,然后你知道我会让你付出代价。我说到做到。” “哦?是吗?这样说我还真是有点害怕呢!”主教收起笑脸,猛的凑近捏住了Charles的脸颊:“可是真不巧,我恰恰就听到了一点点关于你的好消息——你就要离开了,Charles,你的地狱之旅马上就要结束了。可是猜猜看,如果你在监狱里被抓到再次犯了罪,或者不小心恰好死在了出狱的前一天,那些打算给你献上鲜花的美丽少女们该是什么心情呢?还有你的父母,你的学生,啊,要不要再算上你的Erik——” Charles的眼睛恐惧的睁大了。该死,自由在望,他确实不能像从前那样放开手脚一搏,不管是赢还是输,他永远都是吃亏的那一方。 “这不公平!!”当主教迫不及待的解开他的衣服,将秽乱的舌头舔上他的脖颈时,Charles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绝望,他奋力的、徒劳的在几个人的钳制下挣扎着,把桌子踹得砰砰直响:“这不公平!!……不!不!” “在圣昆廷你还指望找到公平?做梦吧小子!让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再也别想……”主教得意洋洋的扒拉着自己的裤子,却突然被身后门锁的转动声给打断了。“Erik!”Charles的内心涌出一阵狂喜,他用力抬起头,却没有看到期待中的那个人,只有一个黑皮肤的狱警站在门口,把弄着一大串钥匙穿成的铁环。 主教也在同一时间回过头去:“白痴!你在搞什么!老子已经付过你钱了!滚出去把门关好!”他恼怒的破口大骂,但那个狱警似乎不为所动。他慢慢的走到了桌边,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淡漠回应着:“抱歉老头子,今天恐怕你是搞不成了。典狱长刚刚回来,他点名让这小子马上过去。” 主教瞪了他一阵好像在确认这是不是个笑话。“操!你他妈不会次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最终他还是气馁的败下阵来,示意旁边的人退开。Charles迅速的坐起来穿好衣服。当他低头系上胸前的扣子时,发现手腕已经在挣扎中留下一圈紫红色的淤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Charles跳下桌子,快速的跟上那个狱警的步伐,逃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一路上他都在心里默默咬着牙——绝对不能……Erik已经受了伤,我也已经快应付不了。这个问题必须被解决,不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别的什么…… 等到Charles站到典狱长办公室的中央,再一次面对那张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时,一个疯狂的念头已经在他的心里成型。 18 从见到Shaw的那一刻起Charles已经敏锐的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虽然他还是和之前一样,被反铐住双手,锁上脚镣,独自站立在那张沉甸甸的实木办公桌前,但的确有什么不对——他能感觉到隐约的敌意,不论是从没有人为他搬来椅子这种细节,还是从Shaw直视他的眼神里。 “Charles,你受伤了。”等他站定之后,Shaw先开了口。Charles不自觉的偏了偏头避过他的目光:“一点意外,先生。” “你还在坚持这些都是意外?看起来上帝要把你归为最不幸运的那类人里面了。”Shaw的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照这样‘意外’下去我很怀疑你能不能活到走出圣昆廷的那一天。” ——这也是我想说的。Charles心想,我知道这太荒谬但还是值得一试。不管Erik之前暗示了什么,Shaw毕竟还是一个执法者。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求助的对象了。 所以,尽管有些莫名的不安,但Charles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先生,我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也许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Shaw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身体前倾,像是想要把他看得更清楚:“说说看,Charles,说说看。” “我……”Charles刚开口就隐约觉得有点不妥,但他还是赶在自己后悔之前说完了它:“最近西西里帮一直在找我们……我是说,找我的麻烦。恕我直言,主教已经在圣昆廷制造了好几起事故。如果再不阻止他,我想不仅仅是我,更多的人都会深受其害。” “有趣。主教确实是圣昆廷存在的巨大隐患。但我很诧异居然是你来向我举报他。”Shaw玩味的微笑了一下:“那么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我不知道……如果您可以行使权力,比如提出警告或者隔离他……” “不,我没有权力这样做。无论多么罪大恶极的人都享有基本的公民权,何况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主教参与了监狱里那些耸人听闻的罪案——他从不亲自动手,Charles,这就是难办的地方。” “可是,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他吗?”Charles着急的插话:“难道就任由他在监狱里也继续犯罪?——顺带一提,我知道你跟Erik的事,你控制他,帮你除掉那些看不惯的犯人——如果你连典狱长的基本职责都不能做到的话,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些秘密都捅给外面守着的记者们!!” “哦?这个时候终于记得我是典狱长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了!”Shaw的嗓门陡然提高起来:“这儿已经没有规矩了是吗!作为犯人进来第一件事应该做什么?” “…………” “我问你进来第一件事应该做什么!回答我!” “报告编号,先生。” “你的编号呢?” “……505627,先生。” “叫我长官!” “是的,长官。” “重新报数!我听不见!” “505627!长官!” “你的罪名!” “故意伤害罪判处四年有期徒刑!长官!” “你知错了吗!” “是的!长官!” “大声点!” “我知错了!长官!” “可是我看你并没有!”Shaw双手撑着桌面,猛的站了起来,在那一瞬间Charles差一点就要退缩了——不得不承认Shaw也是一个高明的心理控制者,在突如其来的高密集度问话之中,Charles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可怕力量。他步步紧逼,建立权威,并且在毫无意义的逼供中瞬间夺取了谈话的主导权。 “你在质问我,我也想质问你。505627,你是个绅士,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这就是为什么我之前尊重你,给予你别人所没有的礼遇。因为在我的眼里绅士最懂得何为规矩,并且会毫无疑义的遵守和执行它。”Shaw眯起眼睛,撑在桌上的手握起了拳头:“可是你让我失望了,失望透顶。你欺骗了我,当上头把你送到这儿来,密封了你的档案,我遵守规定,并没有去探究你的来历。但当我问你时,你也应该如实回答我,而不是搞什么蹩脚的鬼把戏,像个肮脏的老鼠那样偷偷摸摸的往外通风报信!” Charles惊出了一身冷汗。当时他太急迫了,只想到外面的情况,却忘了监狱本身的反应:“不,长官,我并没有……”他结结巴巴的想要掩饰过去,但Shaw已经抄起桌上的警棍,大踏步的冲到他的面前:“还想要撒谎!我都不知道究竟你是本性就这么坏还是什么败类在教坏你!”冷硬的警棍顶着Charles的下巴,让他被迫仰起头,摇摇晃晃的站不稳。Shaw低沉的声音像闷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响:“记住,孩子,下次想找人帮忙的时候,先掂量一下对方的忠诚。Angel?那个小娘们几乎都不用劝,随随便便几句话都能让她马上倒戈。” 眼看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Charles只好软化下来:“我错了,长官。”他放低声音,尽可能的做出顺从的姿态:“我没想过会给您造成什么麻烦……” “这不仅仅是麻烦,这关乎到整个监狱的名誉。”Shaw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将警棍撤了回去,慢慢踱回他的座位:“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破坏者。这个世界需要秩序和控制,小到一座监狱也一样,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能给予你们秩序,否则,嘣!一切都会乱套。”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姿态就像一个封疆千里的君王:“我的要求是如此之低,只是希望你们坦白,听话,尊崇指示。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难的,连一条狗都能做到。可是你们,你们没有一个人能遵守。” “我很抱歉。长官。” “希望你是真的感觉抱歉。”Shaw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浅浅的啜饮了一口。“现在,到桌子后面来。” Charles拖着沉重的脚镣,艰难的绕过桌子,走到Shaw的右手边,对方已经转过了椅子等着他。“也许我真的可以给你提供一点帮助,不过在那之前,我该怎么确认你是个忠诚的人?你会乖乖听我的指示吗?Charles?” “我会的,长官。” “那就证明给我看。”Shaw的手指缓缓滑下去,拉下裤子拉链然后打开了它,Charles觉得一股血流轰的一声冲向了脑门。 “这是所谓的交换条件吗?长官?”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孩子?”Shaw故作惊讶的支着腮,未勃起的阴茎垂在腿边,就像一条青灰色的蛇。“你可没有资格跟我讲什么条件,只是,如果你能让我高兴一点的话,说不定我也会赏你一点好处。” Shaw恶意的言辞让Charles握紧了拳头——别这么做!他在内心里拼命阻挡着自己。他还有骄傲和尊严。这已经是他拼命维护的,最后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但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会怎么样?Erik又会怎么样?如果连性命都没有了,那所谓的骄傲和自尊又有什么用呢? 在深切的迷茫和无助中Charles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出了窍。他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纵容着那副身体跪了下去,尽可能的保持着平衡,将脸凑近了Shaw的腿间。——忘记你在干什么。Charles告诉自己,——忘记你在哪儿,忘记你是谁。他垂下眼睑,尽可能的沉浸到空无一物的黑暗中,然后他张开了嘴,触碰到什么微温的东西,茫然的吞了进去…… “看着我。”Shaw的声音像是哑光的刀刃,生生扎进Charles的耳朵,割裂了他对于自己的催眠。Charles艰难的抬眼,瞳孔里反射着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不,他并不急色,也并不淫秽,当Charles跪在他面前时他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只是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专注的擦拭着自己的怀表,但这样的态度反而更让Charles害怕。他对他的征服完全不包含任何源于人性的欲望——不管是最崇高的还是最污秽的——他只是想要征服而已。一架冷冰冰的、毫无感情的控制机器,一次冷冰冰的性服务。这让Charles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物件,就像一把椅子或一个水杯,完全被剥夺了属于人类的部分,只是随随便便被使用,被丢弃,卑微而又无能为力。 这样的侮辱和暗示让他嘴里的东西也变得有存在感了起来。那寡淡的,散发着微微腥气的器官摩擦着他的舌头和喉咙,让他忍不住想要呕吐。为了提早结束这场折磨他只能笨拙的加快动作,主动吮吸和舔舐。没过多久,Shaw的阴茎终于开始坚硬了起来,它灼热的填充着Charles口腔内的空间,让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笨手笨脚。”似乎是终于忍受不了Charles的表现,Shaw将怀表放回到胸前的口袋,突然毫无预兆的站了起来。没有防备的Charles被他的动作逼得后仰,猛的撞上了背后的五屉柜。Shaw没有管他喉咙里的呜咽声,只是抓着他的头发按在柜门上,然后就着那个姿势把剩下的事情做完。当他射进Charles的喉咙深处时激起了对方强烈的咽吐反射——他卡在那儿,感受着身下的肉体痛苦的痉挛了一阵,然后把他的脑袋推到一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去。 “希望你能好好的记住这个教训。”Shaw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冷眼看着Charles从地板上站起了身,死死咬住下唇像是要把它咬出血来。“别那样看着我,Charles。作为愉快的和解,我想你应该给我重新倒一杯茶。” “……可是我的手还拷着呢,长官。”Charles哆嗦着嘴唇,艰难的重新挺直了脊梁。“恐怕不能让您满意。” “这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问题。”Shaw按下了桌上的呼唤铃,那个黑人警卫走了进来,打开了Charles的手铐。“现在,孩子,一杯茶,谢谢。” Charles走近那张桌子,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了自己不要扑过去,随手用什么东西杀死对方。他的手颤抖着拿起了茶壶,将空着的茶杯加满,然后推到Shaw的面前去。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长官?” “如果你能保持这样良好的态度,我想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机会,Charles。不过记住,别再试图欺骗我,或者要挟我。你可以去问问Erik这样会得到什么下场——顺带一提,我也完全有权力把你们两个关去不同的房间,到时候可别太想念你们之间那些下流的小勾当。”Charles涨红了脸颊试图抵抗这恶毒的人身攻击,但Shaw已经转过脸去,冲着警卫挥了挥手,后者把呆立在原地的Charles拉到门外,推上了返回囚房的路。 “这没有什么。我做到了,我赢得了我想要的东西。”Charles一边对自己说着,一边机械的迈动着步子回到房间。现在是晚上的放风时间,Erik还没有回来,Charles独自面对着一整间逼阙的狭小囚室,陷入了梦游似的无所事事中。为了对抗这死一样的寂静他走去洗手池漱了漱自己的喉咙,然后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往里面灌着浑浊的冷水和酒精。刀子一样的烈酒割断了他的思维和感觉,终于让他觉得好过了一点。——我应该躺下,睡一觉就没事了。Charles想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试图爬到上铺,却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操。”他含糊的骂了一声,自暴自弃的倒在了Erik的床上。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昏睡过去,可是当他蜷在毯子下面,嗅着熟悉的、属于Erik的气息,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19 等到Erik回来的时候Charles已经陷入了浅浅的睡眠中。朦胧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摇晃着他:“醒醒……喂……能告诉我你睡在我床上的理由吗?” Charles打了个哈欠,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我累了。” “我也累了。所以干嘛不回你床上去,让我们都能舒舒服服睡个好觉?”Erik探身进来,扳过Charles的肩膀,随即马上皱起了眉头:“你又喝酒了?” “放心……我没醉……我只是……呃……有点头晕……” Erik没再搭腔,只是默默的退了出去。Charles听着他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然后过了一小会儿,一具暖热、坚实的身体挨着他躺了下来。同一时间,比之前清晰得多的,专属于Erik的味道铺天盖地的笼罩了他——他能分辨出他因为常年做木工沾染上的松木气味,澡堂里劣质肥皂的稀薄香气,混合着尼古丁和酒精,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沉浸在这样的呼吸中让他莫名的感觉到安全。 刚开始Erik只是静静的躺在旁边,不说话也不动,似乎打算就这么睡着。可是一刻钟之后他们明显都察觉到对方还醒着。Charles小心翼翼的关注着Erik的呼吸,先是有些急促,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长而缓慢的吐出一口气:“……Charles,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完全可以告诉我。” “别担心……只是,糟糕的一天,Erik,其实哪天都一样。” “可是晚餐和放风时间你都不在。” “我……需要处理一些个人事务。你知道,自从那篇新闻出来,我总要做好出去的准备。” “哦……”Erik的声音弱了下去,似乎是有点失望或者——沮丧?Charles感觉到他局促的挪动了一下,然后又再次开了口:“那么你睡吧。……如果觉得太挤的话,我也可以去睡你的床。” “没关系,Erik,就留在这儿。”Charles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这下他倒挺希望自己确实醉到不成样子了——他翻了个身,手指拽住他的衣服,面向他的身侧。Erik有点诧异的低头,正好看见了他发红的眼睑,还有从衣袖里露出来的,带着瘀伤的手腕。不过这一次他什么也没问。 但Erik还是能感觉到Charles在慢慢靠近——非常缓慢,细微得几乎不易察觉。在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中他头顶的卷发反射出一圈细腻的光泽,让Erik联想起了上等的皮毛——一只渴望温暖的小家畜。“如果你需要抱着我的话……”Erik犹豫片刻后摊开了手臂,声音里带着点尴尬的自嘲,好像连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番话:“只是……上一次你喝醉了也这样。” 他没有等待太久,就一小会儿,Charles已经像一只树熊那样抱住了他的腰,把额头埋进他的胸前,然后似乎有点愉快的叹了一口气。 “你闻起来就像我们家的Billy。” “……那是谁?” “一只老牧羊犬……冬天的时候我们会给它的窝里铺上很多的松木屑……不过它更喜欢偷偷的跑来我身边睡。” Erik挑起了一边眉毛:“所以你觉得我像你养的一条狗?” “得了Erik,那并不会……折损你的威严。”Charles的嗤笑在他的胸口微微震动着:“Billy是个好伙伴……忠诚,聪明,小的时候它一直陪着我……那是很快乐的一段时光。” “很高兴你的童年还有快乐的时候。”Erik脱口而出,接着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咬紧牙关,感觉到Charles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于是他们再次陷入了沉默中,直到熄灯的铃声响起,啪的一声,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我很抱歉……”也许是觉得黑暗能稍微掩饰一下他的懊恼表情,Erik终于开口了。值得庆幸的是Charles的声音远比他想象的要镇定:“……没关系。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Charles苦笑了一声:“反正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那么……”Erik犹豫再三,找不准该用什么措辞:“他对你……” “他在我8岁的时候跟我母亲结婚。”Charles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没有掺杂太多的情绪:“我的母亲是个要强的女人,她总是试图掌管一切,所以一年有大半时间在欧洲飞来飞去,跟各个家族的名流们打交道——哦,他们就是在飞机上认识的。头等舱里碰洒了一杯香槟,老套的爱情电影。” “这些是你的母亲告诉你的?” “不,”Charles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是他。” Erik再次惊讶的挑眉:“我原本以为你们不会有什么交流——我想,遇到这种人,应该都是害怕和仇恨……”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害怕。”Charles沉吟了半晌:“他是个懒于应酬的男人,可母亲在婚后还是不愿放弃那些社会关系,Raven又还小,结果反而只有他常常留在庄园里陪着我……很讽刺是不是?他比我真正的监护人要尽责多了,从学校的亲子日比赛到圣诞节用彩灯装扮小枞树,我的身边永远都是他。虽然刚开始总会有些排斥,但是……你知道,哪个男孩能拒绝一个陪着你尽情玩闹的大人呢?”Charles停顿了一下,像是完全沉浸到了回忆中:“有时候我们会在一起下棋,在我的房间,还有一些荒谬搞笑的睡前故事——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有趣的人,Erik,他总能让人开心……可是后来,我不清楚,有些事情就变了……” “——他强迫你了吗?” “不,不,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出乎意料的,Charles居然为那个男人辩解起来:“他一直都很……亲切,亲切又和善。当他……当他第一次碰我的时候,他在我面前哭了起来……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切都太乱又太快——” “无论他态度如何,本质上都是在犯罪。”Erik有点不满的打断了他:“看看你受的罪,Charles,你的童年已经让他给毁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Charles加倍的贴近了Erik,仿佛是溺水的旅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漂浮的木板。他又沉吟了好一会儿,直到Erik差点以为他已经结束这场谈话,一句几不可闻的低语却悄悄的从他的喉咙里滑了出来: “可是……如果我说,我并没有觉得很糟糕呢?” Erik突然觉得自己触碰到了某个隐藏得极深的秘密领域。他的心跳加快了起来,血液在耳鼓里冲击出有节奏的声响。Charles梦呓一样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 “……也许我只是害怕他会离开我。那座古堡太大也太空了,连佣人们也不愿意住在里面。也许我担心如果拒绝他,就没有人再陪着我说话,打球,骑马,教我怎样看星空图和造树屋——我害怕我自己,Erik,我害怕这样的自己——”Charles的声音里带上了小小的啜泣,他把整个脸颊都埋进自己的手掌里,像是不敢面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事情:“后来……他还是常常来找我,跟母亲的关系也越来越差。直到几年之后,当我意识一切都太错了……我申请去了寄宿学校,几乎没有再回过那个家……这么多年,我跑去念医科,研究心理学,我一直想知道:这个错误我究竟应该归咎于他还是……其实我才是那个坏人?” “你没有错,Charles,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你没有判断对错的能力。”Erik揽紧了Charles的肩膀:“但是现在,你的确是时候给自己一个答案了。” “我不明白…………” “你——我是说,你真的喜欢男人吗?” “Erik!”Charles像是遭到冒犯似的,马上窘迫的打断了他:“我已经快要结婚了!我的未婚妻……” Erik依旧不依不饶的盯着他:“我知道。但是回答我,你真的喜欢男人吗?” Charles沉默了半晌,Erik感觉到他的身体不安的挪动着翻来覆去,后来干脆趴在了他的胸口上,下巴搁在手臂上盯着他看。哪怕在黑暗中Erik也能描摹出他的轮廓,苍白的脸颊、明亮羞怯的蓝眼睛和抿成一线的红润嘴唇。他们紧贴着的地方比别处都要热,这让Erik觉得有什么古怪的火苗在胸膛里呼的一闪,然后慢慢的烧了起来。 “我……老实说,我不知道……过去的记忆太模糊了,而且后来,后来我一直在跟女性交往着……”Charles犹犹豫豫的眨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把话给圆回来:“虽然同性恋在病理学研究上一直是有争议的,但迄今为止它确实是一种心理疾病——可笑的是,作为心理医生我无法给自己确诊,但我也不能求助于任何人……” “你可以直接听从于你的内心。”Erik伸手过去,拨开了Charles挡住眼睛的碎发,“……你知道吗,Magda之所以跟我离婚,是因为Shaw。” Charles对于话题的突然转变有点摸不清头绪:“……所以呢?” “上一次,当我解决了3K党的问题,我去要求Shaw给予我自由——我已经替他做得够多的了,可是一次又一次,他总是能找到办法把我推回到牢房里……我,当时我忍无可忍,我的能力脱离控制,威胁了他……” Charles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他太明白威胁Shaw会有怎样的下场。 “……当时他表现得很谦卑,就像是……好像他真的害怕了一样。但他的确是只老狐狸,只要他想,他能毁掉我的一切——等我离开之后,他给Magda写了一封信,告诉她我已经在监狱里堕落了……他告诉她,我现在和男人在一起……” “什……什么?”Charles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那个所谓的“男人”指的是谁:“这也太荒唐了,你完全可以反驳这种虚假的指控,你去给她写信,我可以帮你解释——” “没有用的,Charles,已经没有用了。”Erik忽然抓住了Charles的手,力气大到好像要把他的指骨捏碎。他灼热的视线毫不掩饰的落在他的脸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Charles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当时他也是这么贴近着一个男人,他吐露的信息迷人又危险,就好像一颗又一颗的钉子砸进他的头顶,把他敲得一阵阵的发昏。他原以为这样的感觉再也不会有了——当他穿着得体的羊绒西装,用渊博的学识和激进的政治立场包围着自己,他以为一生就会这样被裹挟着,波澜不兴的过去,不会再有可耻的冲动、隐蔽的激情和包含着这一切的,让他害怕的那个自己—— 可是命运女神似乎从不吝于在他身上开玩笑。 20 “Erik,我确定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当前的处境让Charles的酒劲吓醒了大半,当他发现自己——上帝——正趴在Erik的胸口,像个借酒装疯的浪荡子那样紧贴着他,尴尬和窘迫瞬间烧红了他的脸。他试图抽回被对方抓紧的手,Erik没有让他如愿:“如果你是想告诉我,我即将要说的事情让你觉得很荒谬——它就是很荒谬,Charles,但是它已经发生了。就像我收到离婚协议书的时候,我的确很愤怒,可是后来我意识到也许Shaw是对的——虽然这很不应该……但我,我必须听从我的内心。”Erik的手臂攀上他的背后:“Charles,我……” “够了。”Charles急匆匆的抢在他之前发话:“够了,Erik,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但是我——” “——我只需要你给我个答案。” ——可是从来就没有什么答案。Charles在被酒精占领的脑子里大声喊着,——得了吧,这只是又一次的幻觉,太寂寞,太无助,太害怕所催生出来的幻觉。脱离了这间破旧的小灰屋子他们绝对不会再需要对方,他马上就要走出这儿,重新成为一个教授,而Erik有一天也许会做回他的警察,他们会娶妻生子,老老实实的过完一辈子,而不是去探寻什么所谓的答案。 意识到这一点的Charles不再搭腔,只管挣扎着想要脱身,但Erik使出的力气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他们相互拉扯着,推搡着对方,在狭小的铁架床上翻来滚去,两个人的呼吸乱成一团,在午夜冰冷的空气中显得又烫又热。等到Erik成功将他压倒在身下,钳制着他的手腕,紧贴着他的额头,Charles已经快要失去他所有辛苦维持的壁垒和防线了。他像个发热病人似的不停冒汗,一边哆嗦着嘴唇,好像说胡话似的不断重复着:“放开!Erik!放开我!” Erik的脸悬停在他的上方,两秒,或者三秒,他眯起眼睛,好像是突然开始于心不忍似的,可是下一个瞬间,他已经急切的凑近过来,毫不含糊的吻上了Charles。他们的牙齿猛的撞在一起,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也许刚刚那一下弄破了谁的嘴唇——可是Charles已经感知不到痛了,他唯一还能控制的事情只有死死的咬紧牙关,抵抗着Erik的袭击——他的嘴,他的牙齿,他的手,还有他贴在他耳边的,滚烫的低语:“张开嘴,Charles,我只要求这么一点……只是一个吻……”他漫无目的的流连在他的额头,脸颊,下巴,等他再次回到他的嘴唇边,Charles终于已经厌倦了这么抗争下去。他今天承受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多到他无力再背负——上帝啊,他只是好想,好想休息一会儿…… “也许……如果……只是这样的话……Erik,求你,我实在是太累了,我……”Erik听着他小声的、无望的哀求,可怜兮兮的让他没办法再继续。他叹了一口气,算是妥协似的松开了手,稍稍移开了一点身体。 Charles的双手还停留在胸前,维持着那个抵挡的姿势,但Erik能够感觉到他渐渐的放松。他的手指缠绕着他的头发,然后再一次倾身过去,这次的动作要小心谨慎得多。他浅尝着他的嘴唇,舌尖在他的齿缝游移,终于,他等到了Charles的默许,让他的舌头缓慢的入侵进去,当得到他害羞的回应时Erik觉得胸口的火苗瞬间撩成了一片烈焰。 “……有时候我真想把你弄碎了吃掉。”等到结束那个长吻时他们两个人都显得气喘吁吁,Erik抚摸着他的后背,身体又一次的贴上来——无意识的,可是还是让Charles紧缩了一下:“……你答应过我的,Erik,”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好像刚刚接受的不是一个吻而是什么可怕的虐待:“让我歇一会儿。” Erik挣扎了几秒钟想着要不要食言,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狂热。他的手收了回来,任由Charles侧过身去,脸朝着墙壁不再看他。他竭力忽视着自己的冲动,持续盯着他后颈上一颗细小的痣,直到睡意终于席卷了他,或者他们。 ——那儿有一只鹿。 Erik骑在马上拉住了缰绳,尽可能的保证不会惊扰到猎物。他屏住呼吸,端起猎枪试着瞄准,但片刻之后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垂下了手。——那只小鹿,也许刚刚几个月大,头上还没来得及长出雄壮的鹿角,它眨巴着潮湿的大眼睛,轻巧的蹦跶着走近了他的马,乳白色的嘴唇里还叼着新鲜的草叶。它是那样天真的,毫无顾忌的靠近了他,好奇的打量着他的一切,那头小小的生物像是绿树丛里徘徊的一只精灵,彻底把他迷住了。 “Erik?你楞在那儿干什么!!”一声严厉的呼唤让Erik瞬间收回了想要碰触它头顶的手。他回过头去应承了一声,等到视线再转回来,他发现那只小鹿已经吓得跑远了。他只来得及看见它的短尾巴和毛茸茸的白屁股在丛林尽头蓦地一闪。 “我带你过来打猎可不是为了让你像个小娘们似的发呆。猎物都送上门来了,你的枪管在哪呢?”那个声音伴随着得得的马蹄声靠近了他,Erik没有回头,他懊恼的看着前方,接着用力一踢马肚子,飞快的追了出去——他不想让别人看扁,更何况这个人是Shaw。 他太渴望得到他的认同了。 Erik挑的好马让他没费多少力气就追上了它。那只棕色斑点的小东西在灌木丛中惊慌的跃进着,明显没有太多逃跑的经验。Erik突然觉得有点生气——它为什么一定要躲着他?好像他天生就不配与它为伍似的,难道它觉得他就一定成功不了吗? Erik再次端起猎枪,飞快的扣动了扳机。 梦里那一声枪响让Erik猛的惊醒过来。他茫然的放空了几秒,然后意识到自己又回来了——还是这个鬼地方,生锈的床架和发霉的空气一点都没变,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身边躺着的是一个活着的Charles,而不是梦里那只血淋淋的,正在死去的鹿——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梦见春假去猎鹿的往事,毕竟那已经是十几年前,久到连Erik自己都快忘记了。 不过突然侵袭的回忆还是让Erik有些不快,为了寻找一点慰藉他朝着熟睡的Charles靠过去,搂住他柔软的身体,将脸埋进他卷曲的短发里。Charles被他弄得有点睡不安稳,他在Erik的怀抱里蹭来蹭去,小动作不断的挪动着,试图找一个舒服的地方重新沉浸到梦乡里去——但是再过了一小会儿他马上又真正的清醒起来——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到了他,然后他意识到自己正被Erik像抱一个抱枕那样紧紧揽在怀里。 “——Erik!”Charles睁开眼睛,有点埋怨的推了他一把,不仅因为被打扰了好梦,还因为那好像被重量级拳击手狠狠打过似的宿醉头痛。“你在干嘛!” “我还以为这很显而易见呢。”Erik也有些不太高兴,“你有意见吗?” “当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觉得……你觉得像这样接近我、做这样的事是正常的!”Charles跳起来,气急败坏的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跨过Erik跳下了床:“你觉得我像个荡妇吗?” 这下Erik似乎是真的生气了。“说不定还真是!”他也坐起身来,豪不客气的直视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个人爬到我的床上,搂着我叫我别离开他!” “……那是因为我喝醉了!”Charles涨红了脸颊,他飞速的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试图冷静下来:“听着,Erik,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但我并不认为你可以因此误会我……” “当然。喝醉酒的人所作的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Erik无不嘲讽的冷笑着:“现在我知道了。别再误会我们博爱纯洁又善良的Charles教授,毕竟他还有很多机会演好这个角色呢。”他站起身绕过了Charles走到门边,等早班的铁门逐一打开之后,马上大踏步的走了出去。Charles远远的跟在他身后,心里颇有些抱歉和愧疚,但他现存的勇气实在不够让他立刻就追上去对Erik说出口。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像一个混蛋过。 21 虽然关在圣昆廷里的日子还没超过半年,但Charles对自己的适应能力感到吃惊——不论是Erik又一次像个赌气的小孩子似的对他不理不睬,还是西西里帮无时无刻试探底线的挑衅,他都可以在其中安之若素的继续活下来,并催促着日子朝着他希望的结局飞奔过去。所以哪怕是现在,当他又一次被传唤到Shaw的办公室,面对那个傲慢可怕的典狱长时,居然也没有感到太多的不适——公事公办,他对自己说,别让一个混蛋毁了你一辈子的生活。 “看起来这段时间你过得还不错嘛,Charles。”Shaw微笑着打量他新添的伤痕,穿着锃亮皮靴的双腿搭上办公桌,完全无视于几分钟前刚刚把Charles从一场目的性极其明显的暴力冲突中捞出来的事实。“似乎San Salvatore把你照顾得很好。” “是啊,简直……不能再好了,长官。”Charles也回报了一个微笑,“我都有点怀疑,自己说不定真的能活着走出圣昆廷的大门。” “哦,我知道你已经收到了下周重审开庭的通知,不过别那么乐观,孩子。”Shaw仰靠在椅背上,慢悠悠的掏出了自己的怀表,这个普普通通的动作让Charles忽然全身一紧:“知道西西里帮的头目准备怎么对你吗?我们的警员不小心了解了一点点其中的有趣内情——鉴于你一直坚持不懈的惹恼他,又如此不给面子的忤逆了他的权威,我想现在已经不是让他操一下你的屁股就能解决问题这么简单了——今天这场打斗,如果没有我提早得知消息出来叫停,你已经是一具尸体,Charles。不仅如此,之后的两个小时你还得在天堂里看着他们继续花样百出的玩弄你的残骸,直到所有人都满足为止。而我的狱警们一个也没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Charles紧张的吞咽了一下,不得不承认Shaw说得没有错——今天这一次冲突的确经过了严密的布局,狱警悄悄离场,正好挑中Erik不在的时间,人人都是有备而来,而且毫不留情的直指要害。他有好几次都差点被藏在手掌中的锥子给刺中胸口——换在往常,制造一具毫无反应的尸体可绝不是主教想要的结果。 “所以我能怎么办?”他耸了耸肩膀:“我一个人,什么也改变不了。” “所以你才需要我的帮助啊。”Shaw笑眯眯的盯着他:“难道你忘了上次是怎样谦卑的祈求我吗?弯下你矜持的膝盖,垂下你高贵的头颅,张开你的……” “那真是多谢您了,”Charles打断他,厌恶的移开视线:“拜您所赐我才想起来,似乎您的帮助至今都没有兑现呢。” “这就对了。”Shaw放下了搁在办公桌上的双脚,手指交叉着撑住下巴:“现在我正要给你这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做到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 “诱惑他出手。”Shaw不紧不慢的说着:“西西里帮在圣昆廷的历史说不定比你的岁数都长,Charles,这让他们拥有了人数众多的打手和替罪羊,所以主教从不亲自出马,这就是Erik至今也没能扳倒他的原因——他根本不能单独接近他。”Shaw话锋一转,邪恶的微笑浮现在唇边:“可是你就不同了。至少他必须亲自操你,这可是任何人都代劳不了的。” “可是你怎么确定他还想操我?我还以为现在他只对我的尸体有兴趣了呢。”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孩子。”Shaw眯起眼睛:“你怎么搞定Erik的,就怎么搞定他。我的狱警会给予你一些帮助,‘封闭空间内袭击囚犯致重伤,禁闭一个礼拜到十五天’,好好利用这条规定。” Charles已经懒得去反驳关于Erik的事情,他在内心里轻轻呼了一口气——还好,至少只是让他去关禁闭。但我怎样才能确认这不是另一个陷阱? Shaw像是看穿了他似的笑出声来:“加不加入都是你的事,Charles,不过最近你确实应该好好替自己着想一下了。就算你不怕死,我想Erik也不应该跟着你受罪,你说呢?” 十分钟之后,Charles走出了Shaw的办公室,由狱警送到了洗衣房。主教就在那儿,当其他人都在劳作的时候,只有他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悠闲的抽着烟——而门口的警卫们对此不闻不问。当Charles走到他面前时,几个古铜色皮肤的年轻人迅速拦在了他们之间。 Charles镇定的拨开其中一个,直面主教的脸:“我需要和你谈谈。” “哦?这可真是稀奇。”主教朝他吐了一口烟圈,“我们的小勇士不是应该跟我斗争到底吗?连带着你的鲨鱼一起,弄垮我手底下的所有人?”他一个反手,直接把烟头捏进了手掌:“可是我的人还没有死绝呢!现在就来挑衅未免太早了!” “我想你误会了,主教,”Charles放低声音,让自己显得顺从和低姿态:“事实是……我差不多也该出去了,虽然之前被某些人挑唆,但现在我明白过来,不应该拿自由和性命开玩笑……”他深呼吸了几次,仿佛是犹豫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所以,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亲自到你这儿来……我可以做到你想要的那些事,我可以帮你除掉鲨鱼,我可以……你想要怎么做都可以。” 主教没有说话,有那么几分钟,他就是抽着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但光是那阴险毒辣的眼神已经让Charles冒出了冷汗。——他看穿我了吗?他会怀疑吗?如果没有成功的话,我是不是马上就会死在这儿? “——先告诉我你想要怎么做。”主教暗自盘算了一番,终于开了口:“关于鲨鱼,我想要亲自结果他。至于你嘛……” “我可以往他的食物里掺一点镇定剂,然后带他到你指定的地方。”Charles尽量说得满不在乎:“到时候你们的人可以完全控制他。我对此一点意见都没有。”接着他舔了舔嘴唇,解开了外套的第一颗扣子,然后是第二颗,白皙的锁骨一点一点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至于我,我可以不让鲨鱼失望,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 主教的目光紧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仿佛恨不得一直看到他的内脏里去。他默默掂量着利害关系,喉结上下翻滚了一阵,最终,就在Charles差一点快要熬不住的时候,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气音:“你,现在去洗手间。走在前面。” Charles在内心里松了一口气。他默不作声,独自朝洗手间走去,经过门口的时候与之前带他来的那位狱警交换了一个眼神——如果Shaw没有食言,待会就要靠这个男人来扭转局面了。 22 Charles在空荡荡的洗手间里站了一小会儿,主教的几个打手终于尾随而至。在他们的身后,那个大腹便便的意大利男人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最后一个走进来。当他站定在Charles的对面,前方两个人马上闪身退后,守住了入口。 “所以现在,你想让我做些什么?”Charles微微喘着气,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等候你的命令,主教。” “你都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有多迷人。”主教露出了掠食者的微笑,同时却又退后了一步,一个高大的打手替代了他的位置:“不过很抱歉Charles,因为之前那些不太愉快的小摩擦,我得确认你是百分之百安全的——Marco,介意给我们的朋友做个检查吗?” 那个叫Marco的男人冲后面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面无表情的盯住了Charles:“脱。” Charles用行动表示他的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让人这么盯着看了。他一件件的扔掉了上衣、背心和裤子,赤身裸体的看着那个男人把它们一一抖开然后踢到角落里去。接着他再次转了回来:“张开嘴。” “嘿,有这个必要吗?”Charles诧异的看向主教,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用欲望勃发的眼神扫视着他的身体——好吧,说不定这也是他性趣的一部分。Charles认命的张开了嘴,任由那个男人把手指伸进去,搅合着他的牙床和舌头下方,极度不适的感觉让他差点吐出来,幸好在那之前Marco已经把手收了回去。“现在,最后一步。”他转到Charles的身侧,突然反手用肘弯挟住他的脖子,强制性的猛力下压,Charles瞬间失去平衡,趴跪在了对方的膝盖上。还没等他挣扎起来,Marco的手指已经迅速滑到他的股缝,毫不客气的捅了进去—— “呃!”疼痛和羞耻感让Charles当下就叫出了声,Marco继续摸索了几下然后放开了他,轻蔑的笑着退到一边去:“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主教。” “别介意他的鲁莽,毕竟之前在那儿藏什么的人都有。”主教拍着手掌走过来,迫不及待的将Charles拎起来一把推到墙上去:“既然你出示了诚意,那么主教也会接受你的忏悔——现在酝酿一下,孩子,我等不及要听听你的好嗓子是怎样赞美我的老二……” “嘿,嘿,”Charles抓住主教的衣襟,脸颊泛起一阵红晕:“当着这些人?你确定?我可不保证这样会更有趣……” “为了安全,宝贝,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太多的意外。” “可是你都已经检查过了不是吗?”Charles无辜的咬着嘴唇,“刚刚那家伙可是把我摸了个遍——哦,说不定他也很想在旁边给你记个时,顺便给自己的幻想加点料?” 主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像个急色的老鳏夫那样妥协下来,“好吧,好吧——”他松开手,继而揽着Charles的腰挤进了洗手间的隔间,“现在总算没有问题了,美人,你应该……” “当然。”Charles把主教推到门上,手掌抵住他的胸口,然后轻轻的拉上了门闩:“我马上就会让你好好爽一下。” 他像个腼腆的小男孩那样红着脸,同时把主教的手从他裸露的腰侧拿下来,慢慢解着他的纽扣和裤链。但就在对方表情销魂、闭上眼睛的瞬间,他捏紧的拳头出其不意的揍到了主教的下腹,任由他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这是不是你想要的?告诉我!”他卡住对方的喉咙,迅速又挥出了第二拳,第三拳,主教尖锐的惨叫声让门外的打手躁动起来,他们砰砰砰的撞着门,脆弱的门闩发出了松动开裂的声音。 “这对你来说有好处吗?”主教含着满嘴的血,看着Charles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疯子:“你明明知道不能把我怎么样,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有好过的一天。还是说你妄想跑去蹲禁闭躲开我?听着,小子,等你出来之后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哈,是吗?那不如就让我们走着瞧。”Charles一边拼命把主教抵在门上充当人肉沙包,一边期待这儿的喧闹能尽快把狱警吸引过来。果然,没过多久,熟悉的哨声和皮靴踢踏声已经在门外响成一片:“里面在干什么?停止喧哗!打开门!否则我们就开枪了!” Charles的耳朵敏锐捕捉着外面一片混乱的声响,当木门裂开的巨大轰鸣混合着警棍殴打和求饶的动静传来,他知道时机已经到了——就是现在!他瞬间松开了死死抵住主教的双手,后者顺着惯性朝他猛扑过来,将他撞倒在马桶上,恼羞成怒的手掌用力卡上了他的脖子…… 同一时间,已经撞得支离破碎的隔间木门被一脚踢开,当两名狱警冲进来的时候,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正是主教压在Charles身上,拼命要扼死他的情景。Charles的额头和胸口甚至还粘上了对方的血——一个完美的受害者。 “等等!这不对!是他先袭击我的!”被拷上铁镣的主教不甘心的申辩着,但这只换来了负责押送他的狱警毫不留情的几棍:“老实点!也许等你进了禁闭室,我会有兴趣听听你的童话故事——比如这个男人为什么明知外面有一堆打手,还要脱光衣服走进厕所隔间里去揍你?”主教顺着他的警棍所指看向洗手池旁边,Charles就在那儿,一脸惨白的披着毯子,好像吓坏了似的录着口供。“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年轻人!”临走前,主教冲着Charles大喊,“你会后悔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Charles转过头目送他离开。他没有答话,只是在确认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之后,回报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浅浅微笑。 他觉得自己需要开一瓶香槟庆祝一下——他的第一次主动出击,出乎意料的顺利和漂亮。虽然手段并不那么光明磊落,可是管他呢,他弄走的可是监狱里最无耻的混蛋,而且再过七天,他的自由就回来了。 他简直迫不及待要去拥抱那些曾经习以为常的普通生活。 不过仅仅是几个小时之后,这瓶幻想中的香槟已经被丢进了Charles的私人垃圾堆——连同之前存在于他意识里的正义、公理和是非黑白。Charles当然明白这场游戏自己只是一个被动的参与者,但他没想到自己的筹码是这么的少,而需要付出的却又这么的多。 晚上7点,当所有犯人被集中到食堂领取晚餐,Charles再次被狱警带走。“替我吃掉那一份吧,别介意,Erik。”他笑眯眯的主动开腔,忽略了过去12个小时里他们互相都没说过一句话的事实。在Erik惊讶的眼神里他起身走开,连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哦,自由,自由。他在心里大声的唱着,直到发现自己被带向一条陌生的走廊——这不是去往典狱长办公室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儿?”Charles紧张的发问。走在一旁的狱警只是不耐烦的推着他的背:“到了你就知道。长官在下面等着你。” 他们下了30级台阶,在一个看上去像是地下洞窟的入口处停了下来,Shaw果然站在那儿。 “终于来了,我的主角。”Shaw背着手,脸上挂着他招牌式的假笑:“这样一场精彩的大戏,少了主角怎么能行?” Charles搞不清楚对方在玩什么把戏。他谨慎的忖度着,确定自己把欣喜的情绪收得很严实:“我不明白,长官。” “哦,你不明白,当然,因为我还没来得及把最精彩的部分透露给你——在那之前,Charles,让我们制造一点小小的悬念——先告诉我,你还有多久就能等来那个拥有绝对胜算的二次审判?” “……一个礼拜,长官。” “一个礼拜,那就是七天,我说得没错吧。”Shaw跃跃欲试的扭动着脚跟,好像一个恶作剧的家伙迫不及待准备开始作怪:“但是猜猜看主教会在这里面关多久?——不多不少,正巧六天!没办法,神圣的礼拜日可不能没有主持典礼的神职人员啊。” Charles觉得耳朵里贯穿了一阵刺耳的嗡嗡声。——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次当他还差一点点就要成功的时候,马上就会被一个巴掌扇回原地。Charles简直要怀疑他的幸运之神是不是跟他的家人一样,从入狱那天起就被留在了围墙外面,完全搞不清楚他被关在哪里。 “时间是你定的……你完全可以不这么干。”他低着头,忍住不要冲过去给他得意洋洋的脸上来上两拳:“这次又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别把我想成那样的人,Charles。因为这一次你可是需要为自己做事。”Shaw冲着后方动动手指,一个穿着厨房制服的男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Charles打量着他隐藏在帽子、口罩、连肘手套和橡胶围裙后面的样子——完全陌生,没有头绪。 “看看这个,Charles,这可是这场精彩表演的重要道具。”Charles顺着Shaw指指点点的手看过去,发现那男人还端着一个餐盘,普普通通,放着跟他没来得及吃的晚餐一样的菜色。土豆泥,炸香肠,粗麦面包,乏味。 “现在,孩子,接过它然后送到里面的第一间禁闭室,别弄洒了任何东西也别偷吃,”Shaw满意的看着Charles接过了盘子,但下一句话马上让他的手哆嗦了起来:“毕竟这可是我们尊敬的主教大人最后的晚餐了。” “你说什么……” Shaw的喉咙里冒出一阵古怪的笑声:“别假装听不懂!我的孩子!因为一切的选择权在你!”他倾身过去,凑近Charles的耳边低语:“想不想为你在圣昆廷的最后一天留一个美妙的收尾呢?是百无聊赖的数着秒等待星期一的天亮,还是想尽办法不要被主教捅死在门外的水沟里?只是一顿掺了点砒霜的晚餐,Charles。送给他,或者不送给他,只需要你的一个念头。” Charles被那话里的恶意弄得阵阵反胃。——为了我的一天去杀人,他心想,——可是那不仅仅是我的一天,那可能是我的一辈子。 但很快他又被自己的念头吓住了——他在犹豫,上帝啊他居然在犹豫——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的就接受了亲自杀死一个人的可能性。不管他之前如何作恶,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怎么?我们仁慈的大学教授又要接受良心的审判了?”Shaw一点也不着急,看着他的眼神像看着一只掉进陷阱里的动物:“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一会儿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他伸出一只手,像是鼓励儿子上场参赛似的、轻轻往前推了他一把:“把握好你的机会,孩子,别忘了当初你是多么努力才争取来的。” 这可能是Charles一生中行走得最漫长、也最艰难的一段路。 23 主教的禁闭室在通道的尽头。负责押送Charles的狱警只把他领到了门口,当Charles站在昏暗的、弥漫着浓烈异味的房间内,听着铁门在背后猛的一下关起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但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站在了冰箱里。 “咳……他们总算愿意送点吃的来了……这帮欠操的警察……”Charles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四处打量,发现墙角的阴影里有一个人正慢慢展开身体,标志性的暗红睡袍随着他的动作从脸上滑下来——是主教。 “哦,看看他们派谁来了啊。”主教慢慢站了起来,Charles本能的往后倒退了一步,但对方只是冲他晃了晃脚上的链子:“别害怕,孩子,我碰不到你……事实上我连马桶都碰不到,每天只能被栓在这面墙上,像条狗那样往地上尿——设计监狱的那帮家伙脑子都是屎。” Charles紧紧的抿着嘴,直到他终于看清楚把铁链固定在墙上的铆钉。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尽量控制在安全范围内,然后蹲低身子把盘子放到了地板上:“我只是被指派来送点吃的。现在完事了,我马上就离开。” “是吗,你确定不是过来炫耀你的胜利吗?”主教没有动,他裹紧了自己的袍子,看看地面,又看看Charles:“你想暗示我什么?你有鲨鱼罩着,现在又串通了狱警,就算我出去了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哦,不,我忘了你马上就要离开了,何况你根本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你不需要向我示威,因为你——” 他的声音突然从中间硬生生的顿住了。半晌,那个嘶哑浑浊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来,带着一点愤怒和绝望:“操,我简直是个蠢货。你当然不是来示威的,你是代替某人来示威的。——你,好小子,你居然投靠了Shaw——这样一切都说得过去了,换做以前,谁敢这么随便把我关到禁闭室里来!”他挥着拳头,铁链被拉扯得哗啦直响:“你以为跟警察打交道就安全了吗?我告诉你,小白痴!你一定会后悔的!” ——事实上我已经后悔了。Charles无不苦涩的想着。但他只能面无表情的踢了踢地上的土坑,企图让这一切早点过去:“嘿,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的事情已经做完。至于你的晚餐……”他紧张的看了看放在中间的餐盘,脑子里乱得厉害:“你不需要吃点的话我就拿走了。” “……你看上去比我还紧张这份食物,孩子。”主教蹲了下去,捏起一块面包送到嘴边,他玩味的紧盯着Charles,看着他的脸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话。“让我猜猜,是不是Shaw给这里面加了什么特别的调料?他早就不想让我好过,当然某种程度上你也是,所以我很有理由怀疑……”他将冷硬的面包丢回到盘子里,颓然的跌坐在了地上:“好吧,看起来这次我是彻底输了。” “……”Charles愣在了原地。他不知道该拿怎样的情绪面对这个结果,是“该死的居然失败了”还是“老天啊幸好我没有真的杀人”? 主教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自嘲的笑了笑,仰头对视上他的眼睛:“别内疚,孩子,你不是第一个想杀我的人。这么多年了,自己人,外头人,对我起了杀心的家伙们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啊,包括你的鲨鱼,他曾经可是有绝佳的机会杀了我——比你现在的机会还要好一万倍。” “……可是我听说他从来不能真正接近你。”Charles紧张的舔了舔嘴唇:“何况他为什么会放过你?我绝不相信他会失败。” “当然,你说得太对了,孩子。鲨鱼从不失手,除非他自己放弃这件事。”主教的眼神从Charles身上转开,继而盯着墙壁的某一处,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四年前他刚被关进来的时候,还是养猪场里的一个无名小卒——但是他第一天进来就干了件大事,当楼上的一位老大把他换上去准备享用一番的时候,他用手指挖出了对方的眼睛。我喜欢这个风格。” Charles在惊讶中瞪大了双眼。他没想到Erik也曾有过被欺侮的时候。更没想到他的反击会是这么的……充满想象力。 “所以我让他进到帮派里来,跟着下面的人办事。不得不承认他天生是打架的好手,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已经爬上了我的心腹位置。”主教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就是在那时候,当我完全放松警惕的时候,他毫无预兆的动了手——那刀子离我的喉咙只有几寸远——可是他收手了。” Charles对此表示难以理解:“他……他不会是对你感恩才……” “什么?哈,孩子,别那么天真。他不杀我,是因为他明白万物皆有平衡。说白了,圣昆廷就是他妈的一个自占山头的地下王国,Shaw是这儿的君主,而我就是这儿的执政党。如果没有了我,圣昆廷会更好么?不,它只会陷入争权夺利的混乱,然后倒退回君主独裁中去。何况杀了我一个,还会有下一任,再下一任,谁能保证他们能比我做得好?我掌权从不过分,我合理分配这里面的毒品,食物,香烟,让大家都能找快活,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在圣昆廷呆下这么久。——他看懂了这一切,聪明的年轻人。” “所以才会有那些谈判?”Charles回想起自己被扔在餐桌上,像一块火腿那样被买卖双方压着讲价的情景:“他放你一马,你也帮他几分。联手消除掉那些特别张狂的危险分子,这样你的目的也达到了,Shaw那儿也能交代。” “可是现在看起来,Shaw早就不满足于那些胜利果实了。他想要扳倒我,发了疯的想,好像这样就能得到他所谓的正义……”主教讥笑着探身端起了盘子,叉起了一块土豆就要往嘴里送。Charles忍不住低低的叫出声来:“喂!你明知道那是……” “有毒的?是啊,我当然知道。”主教眯起眼睛,他悲哀的停留了一会儿,还是下决心嚼碎它吞了下去:“我已经活得太久了,孩子。也许你不相信,但我早已不惧怕死亡。毕竟在这个鬼地方,就算活到一百岁又能怎么样?我的孙女都已经5岁了,可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我的儿女们早就摈弃了我,就像这该死的人生。”他仰起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哦,差点忘了,虽然你把我搞得这么狼狈,但我想,既然都要死了,不妨也向你道个歉——你可能会觉得很荒谬吧,在这里的每一天你都被逼着跟人拼命,却只是为了一个糟老头想要搞一搞你小屁股的欲望,”好像是说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似的,主教上气不接下气的大笑起来:“哈,孩子,我只能请求你原谅意大利人!要知道,哪怕是死亡也阻止不了我们对美人儿的热爱啊!” Charles尴尬的站在那儿,不知道自己该接什么话。他有点犹豫的走上前去,想要阻止主教拿着勺子的手,但对方只是嗤笑着把他推开了:“别因为你一时的同情心阻止我。相信我,如果今天我没有死,出去之后还是会要了你的命。——这不是什么仇怨,只是关乎我在圣昆廷的权威。如果我连你都搞不定,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字辈以后当然也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说来可笑,哈,其实想要打败我是很简单的事,但大多数年轻人,他们就是不敢去挑战。” Charles楞在原地,而主教已经一勺接一勺,镇定自若的继续他的晚餐。没过多久,那把锡制的勺子就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Charles转过身去,不去看他吐着白沫,抓紧喉咙翻滚挣扎的样子。——这就是死亡,他告诉自己。原本他以为会小说里写的那样,惊心动魄,大快人心,又或者恐怖可怕,惊悚绝望,没想到却是这样,只是这样。这好像一点也不关正义或邪恶什么事,就是一场客观的死亡。——是的,他恨他,但他又似乎不再恨他。主教的话让他迷惑起来,他不明白的是,自己究竟是被蛊惑了还是真的就像主教说的那样,并没有什么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绝对正义,只是人人都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 Charles无力的拖着步子走去了门边,他敲了敲锈蚀的铁窗,等待狱警不紧不慢的踱步过来,重新把他领回地面上的世界。——哦,自由,自由,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满怀期待的哼唱着的歌,这曾是他花了最多精力去追求的东西,没想到此刻唾手可得,却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兴奋欢乐。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都沉浸在这种恍惚的情绪之中,直到收到Raven为他寄来的,准备上庭要穿的衣服。周一清早,当Charles展开那套剪裁考究的淡灰色的西装和条纹衬衫,慢慢的一件件换上的时候,Erik坐在一旁戏谑的吹起了口哨:“公子哥儿。现在我知道,你确确实实是一个他妈的有钱人。”他打量着他被包裹得恰到好处的腰身,一双手臂拧来拧去,怎么也不能把领带顺利打出一个结来:“——当然,还是个白痴。” “喂,够了。以前都是Raven帮我弄的。我始终搞不懂这鬼东西是怎么……”Charles微微的红了脸。Erik有点好笑的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好像忍受不下去了似的站到他的对面,亲自帮他整理了起来。“感谢上帝你今天就要走了,否则我可能会忍不住把你这么蠢的家伙给掐死。”他仔细的系好一个结,又帮他拉抻了一下衣领:“好了,现在你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他妈的伟大教授。跟你的囚犯制服说再见吧。” “我……”Charles垂下眼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我是说……呃……多谢了……那个,除了帮我弄好这个天杀的领带,还有这些日子……其实……” “够了。你自己都知道,说这些屁话一点用都没有。”Erik假装凶巴巴的说着,一边伸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出去了就别再惹那么多事。你不会想看见我第二次的。” Charles的眼睛迅速红了起来。他用尽力气控制着自己,拨弄了一下胸前的领带想要扯开话题:“……哈,但不管怎么说,这的确是门好手艺。” “说不定你有一天还会需要雇佣我帮你做这个,谁知道呢。”Erik耸了耸肩,Charles也故作轻松的微笑了起来:“是啊,我会为你留着这个职位的。” 狱警拉开铁门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505627,现在马上出来,还有半个小时轮到你开庭。” Charles机械的朝着门口走了两步,又茫然的回过头来。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反倒是Erik挥了挥手,对他说了声再见。 24 5月27日,圣昆廷里平常的一天。 214782,或者说鲨鱼Erik,同样消磨掉了他平常的一天。机械的劳动,乏味的餐食,周而复始的在一些封闭的建筑与建筑之间绕着圈子。没有斗殴,没有意外,没有人需要他而他也不需要任何人。——这很好,Erik想,这简直再好不过。 他确定自己没有刻意去想起那个小鬼,想他裹在洗旧了的囚服里瘦小的身体,或者穿上得体西装时耀眼的风度。他吻过他,甚至上过他——哦,见鬼,他不应该在脑子里反复播放他绯红的嘴唇,这让他在搬运木头的时候几乎立刻就硬了起来。 到最后,连Erik自己也承认了自己的失魂落魄。他放弃了抵抗,放任自己再想他几次,不管那些想法是怎样的幼稚、无望又下流——过一段时间就会没事了。他一边告诉自己,一边茫然的跨进囚房的铁门,这个共同生活了五个月的地方加重了他幻想的清晰度——他甚至能看见那家伙坐在他的床边,就穿着早晨离开时的那套西服,抬起碧蓝色的眼睛盯着他看。 “……我一定是疯了。”他低声嘟囔着,没有再看那边而是走去了盥洗池,在水龙头底下冲着自己的脑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些什么,事实上这见鬼的人生从来没有让他真正期待的事情。 他直起身子,甩了甩短发上的水珠。背后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Erik!”那熟悉的声音让他差点从原地跳起来,他飞速转过身去,看见Charles正在用袖子抹着脸上的水迹——上帝啊这绝不可能—— “你,你怎么还在这儿。”Erik听着自己的声音,好像梦游似的含混不清。他抓紧了冰冷的水池边缘,防止自己做出什么可笑的举动。“你不是早就回家了么。” “……我的庭审取消了。”Charles的声音听上去也是飘忽细弱,没有真实感。 “我记得你是被警局栽赃的,这样他们还敢让你继续坐牢?” “是我自己放弃……好了,Erik,我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我已经被它烦了整整一天了。” “那你想讨论什么?”话一出口,连Erik自己也觉得荒唐。他大可以不耐烦的推开他宣布自己要早点休息,而不是傻站在这里,像个初次约会的中学生那样转不开眼睛,想尽办法延续一堆没营养的话题。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Charles向前迈进一步,毫无预兆的吻了他。 Erik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水池的边缘,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抓紧自己的最后一丝理智。Charles的身体正紧挨着他,丰润的嘴唇像丝绸滑过,还有他柔软的,小巧的舌头,滑进他的唇齿之间,热切的纠缠着他。这个无知的罪犯简直就是在玩火。 “等……等等,Charles。”直到Erik终于确定自己的手不会失去控制跑去一些匪夷所思的地方,这才终于抬起手臂,轻轻的把Charles推开了一点。Erik不想承认当他们的嘴唇分离开时他是多么的失落,而对方抱怨似的从唇间溢出的细微声响差点让他站不稳。“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你又在计划什么——只是,别做你会后悔的事。” Charles的眼神忧郁,但嘴角却泛起了笑意:“……我想说的是……后悔的事情我做得太多了,但绝不是这一件。”他退开一点,缓缓的解开自己的西服扣子,随手把它扔到了地板上,然后解开领带,然后轮到衬衫扣子:“你知道吗,Erik,当我听到宣判,四年的苦役又重新回到我身上,当我知道我又要走进这个阴暗的鬼地方,又要看见你的脸,我竟然……我竟然还有点高兴——天啊!”他把整个脸埋进自己的手掌,喉咙里发出啜泣的声音:“那时候我已经意识到,我是如此的糟糕,如此的不可饶恕,我——” Charles的声音在喉咙里戛然而止。Erik趋近一步,掰开他的手指,深深的看进他的瞳孔里,好像从那儿可以直接看到他的心:“说出来,Charles,说出来。” Charles闪躲的眼神像只惊慌失措的兔子,他努力的贴近Erik,试图再一次吻他或者碰触他。但Erik只是抓紧了他的双手,永远保持着一点点距离让他不能得逞。“说出来。”他坚决又冷硬的重复着,哪怕自己已经是如此的无法按捺住冲动:“我要求你的答案,说出来。” 有那么几秒钟Charles看上去几乎要生气了,他扭动着双手试图从Erik的钳制中离开。但那没有用,什么都没有用,无论他是愤怒、哀求还是自轻自贱,这个男人就在他对面,保持着短短几寸的距离,像是逼供一样不依不饶的逼视着他。Charles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清晰的扫过他的皮肤,他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得到他而他又是那么的渴望—— “……我——我爱你。”Charles沙哑的声音轻到几不可闻。他颤抖着,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打着转,“Erik,求你……” 他的声音被Erik扑过来的热吻堵截在嘴里。他还是那么莽撞,凶悍,但Charles已经不再惧怕,他承受着他近乎凶狠的吻,被他推挤着一路跌跌撞撞的后退,直到撞上背后的铁门的栏杆。他的衬衫早已半解,露出苍白的脖子和肩膀,Erik的吻从他的耳垂一路行进下去,经过脖颈和锁骨,最后停在他右肩的齿痕上。“……介意我曾经这样做么?”他低沉的声音饱含着情欲,胡渣摩擦着那道旧伤口,激起他一阵阵奇异的战栗。 “现在也……并不介意。”他红着脸嘀咕着,听到Erik在耳边轻笑起来,然后贴着他滑了下去,急不可耐的脱掉了他的裤子,吞下他的阴茎。“等等!Erik……”Charles惊慌的想要阻止,但Erik的短发让他根本抓不住,他的手指贴着他的头皮一路划过,看上去倒更有点像挑逗的抚摸——天啊他究竟怎么能阻止他,阻止他激起的迷乱和狂热,在他身上点燃的火?太猛烈又太久违的快感让Charles眩晕,他倚靠在栏杆上,任由Erik拉起他的衬衣下摆,修长的手指抚摸过他每一寸皮肤,恋恋不舍的感受着他肌肉细微的收缩与舒展,环过胸前又绕到背后。当高潮来临的时候Charles已经陷入了完全的空白,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呻吟是多么的响又多么的丢人。 “我还是第一次做这个,不过看起来似乎并不难。”Erik直起身,坏笑着盯紧Charles放空的眼睛:“你说呢?” “我我我我不知道。”Charles拼命聚焦到对方身上,眼看着Erik解开了皮带然后抓住他的手,贴着他的裤腰滑了进去。那惊人的热度和尺寸让Charles吓了一跳,同一时间,某种纯生理的条件反射又让他陡然害怕起来——他的身体还没忘记上一次的教训,而那真是太痛,太痛了。 “如果你不乐意,那我们就不做。”像是体察到他的想法似的,Erik突然停了下来。他埋下头去,拿头顶轻轻拱着他的颈侧和下巴,像一只温顺的大猫似的占领着他的胸膛。这样的姿态让Charles不免觉得自己太过狠心,他轻轻咳嗽一声,试图转移一下话题:“不是那样。只是……你确定要在这里吗?我觉得对面好像都能看到……” Erik贴着他嗤嗤的笑出声来:“你害怕他们看到吗?”他重新站直,猛的迫近直到他们的额头紧密的贴在一起:“你希望这是你的另一个秘密吗?” Charles咬紧嘴唇将头颅转向一边——他能嗅到圣昆廷密闭的空间里涌动着的凶猛的情欲,此时此刻,也许就在对面的某间囚室,某个阴暗的角落,他的私密早就被人无耻的窥看,他的呻吟早就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可是——操,他为什么要害怕他们?无论是快感还是伤痛,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谁他妈的都不该管。 Charles朝着Erik转过脸来,眼神从来没有如此坚定过:“别像个娘们似的磨磨蹭蹭,”他揽住Erik的后颈给了他一个火辣的深吻。“操我。” 他的胆大妄为换来了无与伦比的回报。几乎话音未落,Erik已经单手将他抱了起来,一边将他整个人抵到铁杆上,一边吮吸起自己的手指——Charles简直太庆幸自己没有拒绝他因为这画面简直太他妈的性感——他将Charles的双腿抬到自己的背后,接着另一只手探到下面,粗粝的指关节缓慢的入侵他的身体,无处告解的羞耻与兴奋让Charles只能反手抓紧锈蚀的栏杆,向后仰起头直到暴露出脆弱的喉咙。“我只能试着尽量不弄伤你……”Erik咬着牙,在理智的边缘摇摇欲坠:“但如果太痛的话……” 看起来Erik也并没有想好类似情况的解决办法。不过还没等Charles找到合适的话来替他开解,Erik已经撤出了自己的手指转而托住他的屁股——取而代之的东西让Charles的呼吸猛的一滞,在接下来的几十秒里,他断断续续的叫喊声变得越来越尖细。这声音让他再次羞愤的涨红了脸,而Erik深深埋入他身体的阴茎让一切都变得不重要起来。 “别……别那样喊,Charles,”Erik的脸在他稍微低一点的地方,因为亢奋的激情亮出他锐利的牙齿:“没人告诉你……这样很像个小孩子么?” “我不是故意的……”Charles感受着对方在身体里火热的摩擦,早就失去了控制任何一部分自己的能力:“这样、会不会……唔……显得我很糟糕?” “何止是糟糕,简直是糟透了。”Erik冲撞着他,制造了更多甜润稚嫩的哀鸣:“这样会让我忍不住把你弄成碎片。” Charles在痛苦与快感的双重碾压下抱紧了对方的脖子。——如果是你,他想,——也许变成碎片也值得。 25 在妻子寄来离婚协议书并且停止探望后的两个月又十四天,Erik 终于得到了久违而餍足的性爱——也许更胜于之前那段短暂婚姻里的任何一次,因为Erik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对”又这样“好”过。不管Charles的主动背后究竟埋藏着什么原因,至少他们对于过程和结果都相当满意。当他终于结束了激烈的冲撞,把头抵到对方的怀里喘着粗气一动不动时,那个小个子的年轻人甚至主动吻了吻他的头顶,懒洋洋的鼻音听上去好像在撒娇: “我们得去收拾一下,Erik,我可不想这样汗津津黏糊糊的爬去睡觉。” 于是Erik像个听话的仆人那样把他抱去了盥洗池边然后放下来。他脱下了他早就被弄成一团糟的条纹衬衫,在水龙头底下浸湿了,沿着对方的脖颈开始擦拭。Charles不发一语的任他摆布,他的双手撑在水池边,微微弓起脊背,娇小赤裸的身体看上去就像一匹驯服的小兽——Erik不愿再回想起他逞一时之快杀死的鹿,于是转而回想他在马厩看见的,取名为“金星”的栗色小马。虽然Shaw嘲笑那是女孩子的坐骑并且授意Erik选了另外一匹,但他还是背地里偷偷的带着它出去跑了两圈——一匹看似乖顺却出奇难以驯服的好小马,他们都有着栗色的毛发和湿润的大眼睛,而且都被他骑过。Erik被自己心里下作的比喻逗得弯起了嘴角。 “……你觉得他们……看到了么?”Charles冲着Erik偏过头,犹豫的咬着下唇,仿佛终于意识到刚刚的冲动有多么不妥:“我是说,呃,别人会不会以为……” “别人早就这么以为了,笨蛋。”Erik弹了一下他的耳朵:“也许他们只会认为昨天的动静特别大……顺带一提,就算我们没在门边做别人也会知道的,因为你叫得实在是——” “别再嘲笑我的声音了Erik。”Charles气鼓鼓的转过去不再看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 “我没有嘲笑你,我只是觉得那样很可爱。”他无辜的摊了摊手:“相信我,那时候我也很有罪恶感——你搞得我就像一个娈童癖在……”Charles抬起后脚跟踹到了他的膝盖,Erik结结实实的吃了一下:“嘿!——好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这回事的。” “他才没你这么混蛋呢,”Charles不满的嘀咕出声:“何况那时候我也太小,我们并没有做到……” “哦,那看起来我的确是第一个跑到终点的啰。”Erik像是终于憋不住似的嗤笑起来:“我很荣幸啊教授。” “你发出那种笑声真是让人不舒服……”Charles任由他摩擦着他的胸口:“听上去像个罪行终于得逞的恶棍。” “我的确是,不是吗?”Erik的手滑行着向下,环着对方的腰部绕了半圈,又回到了他的后背。那儿密布着细小的汗珠,苍白的皮肤被栅栏烙出横竖交错的红痕。Erik怜惜的在上面印上一个吻,然后用清凉水迹打湿了它。“我的罪名多着呢。今晚足够再判我个故意伤害,还有行为不检点,或许还有……毁坏贵重物品?”他戏谑的冲Charles扬了扬手上的湿衣服,同时示意地上被随意丢弃的那些:“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赔得起。” “是啊,我妹妹会直接判你死刑的。如果让她知道你是这样对待她亲手挑选面料,亲自陪我订做的最喜欢的一套衣服的话——而且我的囚服和毯子要明天才能送来呢,今晚你打算让我穿什么?” “相信我,你不需要那些东西也照样活得很好。”Erik的手掌按在Charles的腹部,向后按压着示意他把屁股抬高:“现在打开腿,为了不再让你发高烧我得给你清理一下。” Charles因为他的命令红了脸。他不确定同一天里让Erik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手指伸进他的身体里究竟是不是件好事——第一,现在那儿真的很痛,仿佛每一处都隐藏着烧灼似的细小伤口;第二,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再一次勃起,仅仅距离完成一场气喘吁吁的性爱不到半个小时,仅仅只是手指而已。 “你看上去还是有一点点流血,Charles,抱歉……”Erik的指头滑了出来,顺手擦干净了那些残余的挟带着淡红色血迹的精液。Charles耸耸肩膀笑了起来:“看起来除了止痛片,现在很有必要去Hank那儿偷点甘油。”他不着边际的拉扯着话题,试图快速的并拢双腿,但还是让Erik发现了他的尴尬。“嘿,这不是……别误会,只是,如果你不小心碰到了前列腺,总会有这样的反应的。我……”他捂着下身,别别扭扭的转了过来:“……好了,现在你肯定觉得我是个荡妇了。” Erik打量着他泛着红的脸颊和脖子,思考着是先吻他喋喋不休的嘴唇还是先施以援手——几秒钟过后他决定两个都做。这一次持续的时间并不久,说到底他们,特别是Charles,的确是累了。当他再次射出来之后有那么一会儿连自己是谁都快不记得,直到他再次平顺了呼吸,发现自己已经躺回到Erik的床上,盖着他的毯子,浑身酸痛的蜷缩在对方的怀里。“好好睡一觉,Charles,今天已经够你受的了。”Erik摸了摸他的头发,在他的耳边轻声哄着。后者像被施了咒语似的,果真垂下眼睑,迅速的沉入到了梦境里去。 他不知道身边那个男人是怎样微睁着灰绿色的眼睛,在他细微的呼吸声里彻夜难眠。 26 Erik不认为性能解决一切问题,但很显然Charles——至少在目前——就是这样认为并且奉为圭臬的。自从那一次主动挑逗并且最终引发一场狂热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性爱以来,Charles就像一个重度上瘾者那样,在Erik每一次试图跟他聊天的时候凑过嘴唇或者解开衣服,灵活的舌头把他嘴里的话搅和成含含糊糊的一片。“究竟是性这回事真的让你这么着迷还是……你只是躲避跟我对话?”Erik保持着他冲撞的频率,胸膛和腹股沟紧贴着Charles的后背——Charles之前一直拒绝这个姿势,出于他解释的,某种强暴后的应激性心理障碍或别的什么鬼玩意儿——但当Erik又一次想挑起话头的时候,他出乎意料的顺了他的意——翻过身去,脸颊贴着枕头,邀请性的展示着他的裸背和臀。 ——我正喜欢这样,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Erik心想着,耸耸肩压了上去,让他们在最大程度上紧贴到一起然后操进Charles的身体。他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了,鉴于Charles能跟他见上面的时间不过是一日三餐外加睡觉,而其中大部分时间又被他们挥霍在了不知疲倦的性爱上,想要从对方嘴里套出点信息真不是一般的艰难。 “让我着迷的是你,混蛋,”Charles的声音听上去幼稚得可怕,当然这也意味着他已经临近高潮:“现在应该说曾经是你。因为你坚持在办事的时候聊天这个癖好真是可怕,说真的,它完全不迷人而且非常的……ahahahahah!” Erik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该觉得荣耀还是挫败,关于他常常都能把对方操到尖叫继而失去意识这件事。 两天后Erik带着他的困惑出现在了Shaw的办公桌前。他向来喜欢主动出击,既然别人不给他答案,他就自己寻找答案。 “这真有趣,Erik,真不是一般的有趣。”Shaw陷进他的办公椅,若有所思的打量着Erik:“你有多久拒绝与我谈话了?两个月?三个月?哈,也许就是从那个到处惹事的男人爬上你床的那天起。——可是现在你又跑到我的面前来了。你想要求什么?要钱?要权利?还是要你的自由?” “我可以肯定哪样你都不会给我,所以就别他妈再绕弯子了。”Erik有点烦躁的插话:“是你取消了Charles Xavier的二次审判?” “哦,看看,果然还是为了那个男人。”Shaw收回目光,转而盯着桌面上的相框看个不停:“你跟了我这么多年,Erik,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也许你比我更清楚。” “我也更清楚你为了达到目的能用上什么手段。”Erik的脸色阴沉起来:“你留下他是为什么?一个爱惹麻烦的无名小卒而已,不可能为你带来任何好处。” “你当真是这样看待他?我还以为你们睡过几次之后会有更深入的了解呢。”Shaw对他报以嘲讽的微笑:“他比你想象中的可能干多了。” Erik觉得心脏一阵紧缩:“你……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不不不,我的孩子,你应该问他做了什么才对。”Shaw语带怜悯的站起身,伸手拍了拍Erik的肩膀:“这一点还需要我明说吗?你难道没发现,身边这个乖巧迷人的宠物有时候未免也太过聪明了?你打他,强暴他,拿他做交易,他还是不离不弃的回到你身边,任你予取予求,你难道以为这是爱吗?” “我——”Erik想要打断他,但内心蠢蠢欲动的疑惑将他的抗议哽在了喉咙里。而Shaw还在滔滔不绝:“不,Erik,想想那些曾经试图染指他的人,每一个都没有好结果。不管是洗衣房的变态还是3K党的头目,啊,差点忘了,这份死亡名单最近还应该加上个大人物——伟大的圣昆廷主教San Salvatore!你花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曾终结的目标!现在你还觉得他是个无名小卒么!!” Erik在巨大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茫然的看着Shaw逼视到他的面前,浑浊的声音在他耳边反复轰鸣着:“你是个傻瓜!Erik,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勇敢,果断,聪明,但你的判断力永远都令我不敢恭维。现在好好想想,那小子究竟是爱你,还是仅仅在利用你的爱,把他自己置于绝对安全的地方,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东西——顺带一说,别以为奉献肉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就在这间办公室里,你的小宝贝早就拿他高贵的身体来换好处了!” “你他妈的究竟做了什么!”盛怒之下的Erik将手上的铁链捏得格格作响,但Shaw已经用手枪对准了他:“别做傻事,孩子,我只不过想教你看清楚事实——曾经你是那么信任我,你一直都理解并且支持我的计划,这也是为什么我舍得让你脱离警校,告别过去的生活进入到这里来。但是我错了,Erik,我显然没有预料到监狱里的道德败坏会对你产生怎样的影响。”Shaw深深的叹了口气,“现在看看你自己,你跟西西里那些帮派混在一起,你暴虐又冷血,现在还被一个男人迷惑了心灵。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能把你放出去,去见那个一直深爱你的母亲?你要当面告诉她你抛弃了可爱又孝顺的Magda,只因为要心无旁骛的睡一个囚犯吗!!” Erik哑口无言的愣在原地。太多的信息堆积在他的面前,让他一时无从思考和分辨。——噢,他当然知道不应该去相信Shaw的鬼话,半句也不能信。但他的内心却像被狠狠戳中了似的,控制不住泪水在眼眶打转。“好了,好了。”Shaw见状慢慢靠近了他,确定他不会有什么威胁之后放下了手枪,像个父亲那样捏了捏他的后颈,“我希望我们能和解,Erik。你知道的,我一直待你如同自己的儿子,我也希望你能助我完成我们的事业。如果你想做个令你母亲骄傲的人,那就回到正轨上来。”他将桌上那个胶质相框翻过来,里面有一张小小的黑白合影,是幼年的Erik和母亲,还有Shaw。“你不想一辈子当个囚犯的,对吗?” Erik无声的点了点头,他的手指划过相纸上母亲的脸庞,一滴眼泪掉在了他的手臂上,又被他自己擦掉了。临走前他回过头,沙哑的声音仿佛不属于他自己:“如果你……你对我说了半句假话……” “去问他,孩子,让他亲口回答你。”Shaw冲他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如果他还没有坏到满口谎言,那么我敢保证,你听到的是一个绝对精彩的故事。” 27 Charles擅长装病溜号——这也许是他为数不多的、从以前的生活中保留下来并仍旧适用的技能之一。天知道他逃了多少节体育课只为躲开那些野蛮的、挥汗如雨的板球小子,去音乐厅的走廊里清清静静的呆一会。“Findlay先生,我真的很想参加这次比赛……不不不,没有关系的,虽然我有些发热,头也很痛,但我觉得我没有问题……”每当他涨红的脸颊、摇摇欲坠的身板和涣散的眼神一同出现在办公桌后面,哪怕是公学里最苛刻的老学究也不得不亲手给他开假条——换成狱警也一样,只不过这一招不能常常用罢了——这些穿警服的家伙可不怕得罪谁的爸爸,他们只是害怕传染病和非正常减员而已。 不过今天这次装病真可以说不是时候。虽然来之前Charles已经确认今天是Hank值班,而且他需要更多一点甘油和止疼片的需求已经刻不容缓——Erik那混蛋,他那副精干强壮的蓝领身体好像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疲倦,即使是在六小时伐木劳役、一小时杠铃挺举和一小时慢跑之后,他仍然可以把呆在图书室里无所事事懒着一整天的Charles干到连一个指头都抬不起来。“你想要谈谈吗?Charles?还是说你选择现在解开我的裤子?”每一天的“熄灯时间”,Erik都会不厌其烦的开始丢给他永远二选一的艰难命题,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老实交代和来一炮之外就不存在别的什么老少咸宜的夜间活动了似的。但是Charles还是说不出口——于是取而代之的只能是交出主动权,让那个该死的卧底警察予取予求,好像他被关进来就是为了满足他孜孜不倦的欲望似的。 从推开那扇门的第一秒起Charles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当他从空无一人的外间溜进里屋,从半掩着的亚麻帘幕后面看见Hank的影子——还有另外一个人,背对着坐在病床上,当听到他脱口而出的:“Hank!……McCoy医生”时,Charles敏锐的注意到两个人都情不自禁的僵了一下。 糟糕。Charles差点想把自己舌头给吞下去。他嗅到了空气中那微妙又紧绷的异样气息——这两个人,噢上帝。 Hank几乎是瞬间就从帘子背后转了出来,他低着头,试图用快一点的语速掩盖自己紧张的口吃:“你……啊教授、我这儿还有一位病人呢所以需要先等等如果你不是很严重的话我觉得不如——” “Hank,Hank,”Charles也被搞得尴尬了起来,特别是当他联想起自己是为什么到这儿来的时候:“没什么大事,只是,呃,我需要一点甘油和止痛片……你能不能……” “哦——这里剩的可能不多,我去药柜找找有没有新的。”Hank匆匆忙忙的撇下屋子里的人们跑出去了。Charles的目光从他如释重负的背影转回到病床前的帘子上——那儿已经被掀开了,一个半裸的年轻人转过身来对他挤挤眼睛:“美人儿,不是吗?” Charles打量着他,肌肉线条如同雕塑,灿烂的金发与蓝眼睛相得益彰。但在这之上的,是堪称可怕的累累伤痕,利刃的割伤,撞击的淤紫,新新旧旧交叠在一起。他的眼睛不自然的转开去:“别那样说Hank。” “怎么?难道你喜欢他?哦,不不不,我们都知道你喜欢的是谁,”年轻人冲他挤了挤眼睛,“叫我Alex吧……教授。” Charles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该先质疑他话里的哪一点。 “你一定在惊讶我为什么知道你的这么多……放心,这可不是Hank告诉我的,事实上我认识你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要早,还记得今年的1月4号吗?” ——原来是他,Charles脑中晃动的模糊光影迅速被连接起来。Alex Summers,他们在同一个法庭被宣判,搭乘同一辆囚车被送往此地,甚至还拥有同一个罪名——严重故意伤害罪。不过Charles知道这个男孩可是货真价实的,他在大学的训导主任室里用美工刀捅伤了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姨父。 “所以你在这儿……呃……还好么?”Charles在想着这些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等到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问得多么可笑。“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有多好,我就有多好。”Alex表示不介意的耸耸肩膀,给他展示着自己身上的伤痕:“进来第一天我的右手臂就骨折了,显然那几个大佬对于怎么分配我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意见。然后是为一个铺位打架,为一块面包打架,为一根香烟打架,到后来我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为了少受点罪在打,还是我本来就是个这么暴力的人。”他用一根手指拉下裤腰,给Charles展示骶骨下方一个烧伤似的痕迹:“后来我还当了一阵子的奴隶,因为那家伙的手下真是他妈的又多又狠……” Charles飞快的朝那儿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开脸——一个用烟头或别的什么烫出来的十字架和大写的S——那画面让他的胃里不舒服的翻滚了一阵:“……主教,”他艰难的说出那个名字,“你是他的人。” “曾经是。别忘了他已经挂掉了。”Alex翻了个夸张的白眼:“感谢上帝,除了圣昆廷终于还有地方肯收他。” Charles紧绷的嘴角终于因为他的表情松动了一下:“那么你现在……” “现在?好好熬完我剩下的日子呗。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有了,自由,钱,朋友,”Alex朝他伸出结着血痂的手臂:“还有更多朋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Charles迟疑了几秒,还是大方的握上了对方的手掌:“当然,我的朋友。”接着他们听到Hank再次走进来的声音:“我不知道你到底需要多少所以只拿了这么一些,你看……”Charles回过头去,面对着明显吓了一跳的Hank。“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Alex大笑着跳下床揽住了他的脖子:“当然,一些很好的事情,真可惜你不在。” 得知Hank的新恋情这件事让Charles有一点惊讶,同时也混合着一点担心,当然还有更多发现同类的快乐。当圣昆廷的黑暗降临,Erik又一次拉近他的时候,他居然主动跨坐到对方腿上,轻柔的吻起他来。他的手指穿过Erik深色的短发,灵巧的舌头挑逗着他的嘴唇,分享着对方滚烫的呼吸,迷离的眼神和无所适从的小小惊慌——他们之前似乎从来也没有这样过,单刀直入的激烈性爱总是花去了他们太多的时间,而今晚这样缠绵的深吻让他觉得仿佛正在恋爱。 “Charles……”Erik似乎是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退开一点点,他的手抚上Charles的侧脸,眼睛里闪动着犹疑与喜悦的微光:“今天怎么了?突然这样……” “因为你,”Charles的手指在对方的后颈温柔的撩动着,嘴唇在黑暗中继续寻找着对方的眉弓,眼睑,鼻梁,下巴:“因为你,Erik。” “真希望我给你的感情就像你给我的那么多。”Erik的手滑下了Charles的胸前,慢慢的解开他外套的扣子:“我们总是应该对等的,不是吗?” “当然……当然……”Charles在对方吸吮他的脖子和锁骨时难耐的喘息起来:“很高兴你会这么想。” “那么不妨告诉我,你的二次庭审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Erik彻底剥去了他的衣服,眼神却重新变得犀利:“或者不如告诉我,主教究竟是怎么死的?你跟Shaw又有什么样的交易?” Charles的微笑凝固在脸上,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拉开距离,仔细审视着Erik的脸:“所以你已经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Erik锐利的目光直指Charles的眼睛:“我希望知道你的一切,这样我们才可以心无旁骛的在这个鬼地方继续共存下去。” “可是我以为每个人都可以保留一点秘密……”Charles觉得有些难堪:“就像你也会有不用告诉我的事情一样。” “那么你的秘密也未免留得太多了些!”Erik的声音开始烦躁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背后究竟在计划些什么,我不知道你究竟站在哪一边,那些死掉的人,还有你放弃了那么好的机会回到牢里——是啊我很乐意相信你是为了我,但是我们他妈的谁都知道不是!”他紧紧抓住Charles的肩膀,力气大到像是要把他捏碎:“哪怕是今天下午,你也可以随随便便跑去医务室,一呆就是一个小时,你在那儿干什么?在Angel被开除了之后又打算策反新的医生了么!” “看起来我已经失去你的信任了。”Charles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愤怒的挡开了Erik的桎梏,跳下地去用颤抖的手捡起衣服。“既然你已经把我想得这么可怕,那我还有什么解释的必要?——顺带一提,你大可以盯梢我的一举一动,我没有什么好怕你知道的,今天下午我也不过找Hank拿些药,顺便见到了Alex……” “你说什么?”Erik的声音插了进来:“你说谁?” “Alex,只是跟我同一批入狱的年轻人!他很和气而且……” “够了。”Erik冷冰冰的打断了他:“至少别再装得你什么都不知道。” Charles没好气的看向他:“我不知道——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Alex Summers,”Erik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他今天刚刚成为了西西里帮的新任头目。” 28 “噢……”charles的脸上混合了震惊和迷惑:“这是……我并不……” Erik一脸挫败的挥手制止了他:“你并不知情,当然。一如既往的,我也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然后继续跟你保持沉默然后上床——别这样,Charles,你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我也不喜欢。我不懂我们为什么要继续维持这样的关系,你为什么就不能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希望我是什么?你说不上来因为你自己也不知道,Erik,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不懂得该怎么在这个狗屎一样的地方生存下去,而你不懂得我。”Charles发红的眼睑下蓄满了泪水,他飞速的扣好外套,像只受伤的动物那样轻轻颤抖着肩膀:“所以我们干嘛不分开来好好想想?” Erik从来不觉得自己会答应,但,该死的,他就是那么做了。 “那就滚出我的房间,只要你能找得到胆敢收留你的人。” 第二天熄灯哨声响起之前,Charles已经抱着铺盖出现在了Alex Summers的囚室。4028,正对着Erik的那间。当铁门徐徐关上时Charles没有回头,但他几乎都能感觉到背后不远处射过来的刀子一样的眼神。 “嗨,新室友,我敢打赌这是你第一个能好好睡觉的晚上。”Alex伸过手来接过了那堆被褥扔到上铺,“而且说不定也是第一次在上面?哈哈。” “多谢,Alex……我是说,我很感谢你对我的这些……帮助,但是请不要再拿我的私事开玩笑了,”Charles涨红了脸颊,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严肃些:“事实上,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能拿这件事开玩笑,其他那些人,当然,但是你……你可是跟……Hank……”Charles努力吞了一口口水,把主教的名字给咽了下去。而Alex在一旁笑开了: “所以?所以我就要像个逃犯那样战战兢兢的?时刻当心有谁冲出来叫我‘死基佬!’然后杀了我?这件事没那么坏,Charles,Hank给了我很多快乐,哪怕是主教也给了我些好东西哦——”他伸手去枕头下面掏出一叠泛黄的道林纸,在Charles面前得意的抖了抖:“西西里帮的交易账目,所有的卖家,买家,价格,秘密交易地点,毒品,酒,香烟和食物……” “你是说……你偷了主教的账本?” “算不上偷,只是作为一位‘特权人士’,我比较清楚他的好东西都藏在什么地方。”Alex笑眯眯的冲他耸了耸肩:“你知道,毕竟光靠打架可成不了帮派头目。” “现在我唯一知道的是你们每个人都让我头疼。”Charles皱着眉头掐了掐自己的鼻梁,慢慢的爬去了上铺:“别当个坏人,Alex,毕竟你是受过大学教育的。” Alex的声音悠悠的穿上来:“我只不过是适者生存。倒是你,教授,别当个混蛋。” “我没、我怎么——”Charles恼怒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上帝啊我到底哪儿做得不对了?” “就凭你对待感情的态度。我明白你,教授,也许你从来没有尝试过爱上一个男人,你不懂得究竟该怎么相处,毕竟从前你习惯的都是一个温柔顺从的女孩,随声附和你的一切……噢,说不定他也是这样——” “我看不懂得的是你。”Charles把手指深深的插进头发里:“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我不确定我能掌控局面……如果他,如果他发现我不够那么好,那么值得,如果他因为我的某些行为而唾弃我……”Charles苦笑了一声:“这可不是跟女朋友分手,伙计,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去哪儿寻找下一个。” “你看,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我们总是想着控制,主导,但谁也没试图去扮演另外的角色。我和你不同,教授,我是个冲动的人,或者,怎么说,有那么一点儿暴躁。在大一新生联欢会上我认识了一个男孩,我们很要好,真的,那段日子是如此甜蜜以至于我回忆起来都是金灿灿的……”Alex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有一天,他告诉我家里安排他订婚了,当时我很愤怒,我、我去他家大闹了一场……然后当天晚上,他在宿舍的浴缸里割腕自杀了。” “Alex……我很抱歉……” “不,你不需要抱歉,需要抱歉的是我自己——还有他的家人,我的监护人,他们跟学校一致认为我们是令人羞耻的以至于不同意公开举行葬礼……”Alex的声音听起来多了一丝哽咽:“所以我捅了他们,我,我都不知道那是怎么发生的,直到我的手变得黏糊糊的,沾满了他们的血……”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Alex……我只能说,如果你需要心理咨询,我……也许我帮得上忙。” “我想我更需要你帮忙的是赶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Alex假装生气的踹了一下床板:“让出主导权不会让你死掉,教授,把Erik当成每个你真心爱过的人去爱,分享一切,成为伴侣,这不是难事。” “好吧好吧至少得先让我睡个好觉,”作为回敬,Charles朝着床下挥了挥拳头:“你已经是今天第二个要赶我走的人了,混蛋。” 29 Charles在Alex的囚房里已经度过了超过一个礼拜。在这期间,他大概有四十多次机会遇见Erik,其中有十二次他主动问好,五次对方冲他点头致意,还有其余无数次他瞥见他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餐厅尽头的桌子旁,抽着烟,慢慢的吃一盘豆子,眼睛下意识的穿过人群寻找他又下意识的躲开。“白痴。”Charles用拳头支着腮帮子,心里想着,同时下意识的说出声来。他不是第一次见识Erik优柔寡断的一面了——还有幼稚的一面,顺带一说,那种吵完架之后铁定不理人的自闭行为Charles只在八岁以下的病例身上见过。 这让他在收拾盘子去图书室的路上显得心烦意乱。 下午两点,在收听了一整篇关于X教授(这已经成为他在公众媒体里的代号了)为何拒绝出狱的原因猜想专题报道之后,Charles关掉收音机,开始整理柜台上那一大堆被还回来的书籍:侦探故事,凶杀案和恐怖小说,充斥着低俗情节和下流笑话。“这帮人说不定对着圣经都能撸出来。”Charles皱着眉头,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把那些被污秽的手指翻得焦黄卷曲的页边努力弄得平整,当他将柜台上最后一本书放上手推车时,图书馆的大门被一只手推开了。 “505627号,你是否在上周提交报告称,图书室有一个书柜破损严重需要修复?”一名高大的白人狱警走进来,将一个硬木文件夹伸到Charles鼻子底下。 “啊……噢,是的长官,那柜子已经快要垮掉了所以我希望是不是能……”还没等他说完,狱警已经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带我去看看,小子,别浪费我的时间。” Charles赶紧从柜台后面走出来,领着他——他们,来到了图书室最深处的角落,那儿确实有一个硬栗木的书柜,一道狭长的裂痕从柜子侧面的底端一直贯穿到一人高的位置。Charles不能装作没有看见随行的Erik,但是现在想要跟他说些什么确实显得有些傻。 “214782,这就是你的活儿,告诉我你得弄多久。” “一个小时……不,也许两个小时。” “啧,你就不能快些么?老子可没有时间一直在这儿盯着你。” “很抱歉长官,但是情况确实有些不妙,我可能得把整个柜子拆开,重新拼合好裂缝再装回去。” “……妈的,好吧,警告你别玩什么花样,还有你,小子。两个小时后我会回来,如果这柜子还没修好,你们就仔细自己的皮!”那名狱警踢踏着步子出了门,然后是一阵金属与钥匙孔的摩擦声。Erik耸耸肩膀,开始埋头从工具箱里挑拣着合适的螺丝和扳手。 Charles微微有点儿气馁——Erik还在生气,一定的,他还是不打算跟他说话,也许哪怕现在就是世界末日他也不打算再理自己了。 ——又或者让我先开口。Charles想着,声音已经从喉咙里滑了出来:“那个……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Erik看上去似乎被吓了一跳,他抬头看着他(终于),拿着尖嘴钳的手茫然的挥舞了一下:“啊……我……是的,也许,或者……把书搬下来。” “把书搬下来?所有的?” “所有的,先这样。” Charles尽可能友善的冲他笑了笑然后遵从了指示。——虽然话不多也没什么意义,但总算是个开始。他安慰着自己,同时卖力的把大摞大摞的旧书搬运到地上去,一层,两层,三层,四层,五层——好吧,五层已经超出了他能掌控的领域,他死命踮起脚尖,手指头却只能在书脊上可悲的滑来滑去,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汗水顺着自己的脖子一直流到尾椎上去…… 一只大手越过他的头顶抓住了那本书:“我想你需要一点帮助。”Erik的声音在他的耳朵后面一点点,他站得挺近,几乎就贴着他的后背,Charles差点就要站不稳——如果不是对方的另一只手适时的扶住了他的腰的话。 “这真是……多谢。”Charles接过那本书,很想示意对方自己其实有个梯子就在附近——大概也并没那么想,毕竟Erik就一直保持着这个紧贴的姿势在往下拿书,而这已经是近十天以来他们靠得最近的一次了。 “噢。”当Charles试图弯腰放下一摞书时他的屁股撞到了Erik,后者发出了一声含糊又短促的轻叹。 “对不起,我只是……”他红着脸直起腰,偷偷瞥了一眼Erik,他还是继续面无表情的往他手里塞书,不过在某个细微的地方,也许是某条皮肤的纹路或者某个眼神的暗示——Charles觉得他的表情松动了一些。 “看起来我有希望跟你进行一次和平会谈。”Charles放下最后一摞书,拍了拍手上的灰尘。Erik低头看看他,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你想谈什么?” “我想谈的足够烦死你的下半辈子,Erik。关于你的人生,你的童年,你的愤怒自闭,你迷人的性格……但我今天想谈的是我们之间最紧要的问题。” “是关于你背着我跟Shaw交易,杀掉主教,拿到豁免权却又莫名其妙的回到我身边,然后在上星期光荣的成为西西里帮新任头目的室友这件事?” “别那么刻薄Erik……如果你还希望听我说话。”Charles耷拉着眼角,沮丧的盯着Erik看:“我请求你先听我说完。” Erik避开他的眼睛,转身将书柜放倒在地上开始拆卸:“悉听尊便。” “首先我希望坦诚我的错误……有些事情我确实不应该——我不是指杀人或者……取悦某些人,我真正的错误在于,我没有做到足够信任你,如果一开始我就能把遇到的难处告诉你,也许结果并不会那么糟。” “可是你没有。” “是的——那是因为我、我希望你把我当成一个男人,一个独立,有担当的男人,而不是一个……” “嘿,”Erik惊讶的停住了手中的活儿:“我并没有把你看成一个女人。” “你有,至少内心里是这样。”Charles难堪的低着头,但还是说出了口:“我们不懂得怎样去爱一个男人,Erik,这一点我们都得承认。当然,我能感受到你的爱,但我并不希望那是像爱你的妻子一样,百分之百的保护,占有,管束……我跟你一样,Erik,我也有我的想法和尊严……虽然我完全把它们搞砸了。” “…………” “是的,就像你知道的那样,Shaw利用了我,每一步都设定得很完美,谁叫那时我想要自由想昏了头,主教又一直在威胁你……庭审那天,当Shaw在法庭外面拦住我,告诉我是选择自动放弃申诉回来继续四年徒刑,还是由他检控我故意杀人罪时,我已经……一点都不意外了。” “所以这就是你要说的?你一个人去经历那些事情,是为了让我把你当做一个男人?” “我知道这很傻,Erik,我也知道你可能并不接受我的解释,”Charles蹲下去,尽可能真诚的看着对方的眼睛:“不过……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鉴于你以后可能都不再跟我讲话,那么我想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感谢你曾经对我的帮助和……感情。”他一只手撑着地板准备起身,但Erik趋近过来拦住了他: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微得几乎不可闻,却让Charles的心脏瞬间提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我……” Erik的手臂在他的腰上,Erik的胸膛紧贴着他的脸颊,Erik拥抱了他,紧紧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噢上帝。 “我是个混蛋,Charles,我……我想我错得比你多得多。”Erik的胸膛起伏着,“我不懂应该怎么照顾你,我,我为我造成的伤害道歉。” “好了,好了。”突如其来的亲密让Charles觉得羞赧起来,他轻柔的拍拍Erik的后背:“没事了,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么?退一步想,至少我回来得很光荣,不是吗?现在外边那些人都把我当成用坐牢抵抗暴政的政治英雄——这样也许能安慰一些。” “可是你……你明明不应该在这儿……”Erik的手搁在Charles的脸颊上,看向他的目光热切而痛苦:“你确实是个英雄。” 他低下头去,给了Charles一个深情的吻。——作为英雄的奖赏,Charles心想,——这么看来成为英雄还是不错的。 30 等到Charles意识到这个吻背后所暗示的信息时已经太迟了。他早该注意到Erik那急促得不正常的呼吸和不受控制四处游走的手掌,这个糟糕的家伙。 “你够了。”Charles低声威胁,但Erik只是发出嗤嗤的轻笑。他推搡着他的肩膀仰面倒下去,码放整齐的书本被弄乱,铺得满地都是。没等他反抗,Erik已经粗鲁的一把拽开了他的衬衣,舌尖游走在对方长着纤细绒毛的后颈和光滑的胸膛。就是这儿,在他的手掌下,每一寸皮肤和肌肉都已经让他肖想了太久。 Charles像一只掉进陷阱的野兽那样奋力反抗,用膝盖抵住Erik的腰:“别在这里!”他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喉咙,“狱警会进来的!” “他不会,我敢保证。”Erik坚定不移的将他的膝盖掰开,挤进他的两腿之间:“下午两点三十分赛马投注开始,我相信那位绅士不会错过这么重要的时刻。” “嘿……”Charles伸手抵住Erik的肩膀,好像不认识他似的盯着看:“你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不包括这个部分,”Erik灵活的手指已经解开皮带,滑进了对方的裤子,“只是觉得说不定可以有机会跟你谈谈。” “难得我们能有意见统一的时候……”Charles被他的亲吻弄得迷迷糊糊的,但下一秒又像触电似的弹了起来:“Erik!” “别那么紧张,只是一点准备工作。”Erik抽出了他的手指:“真是难以置信,才几天没碰你就紧得就像圣玛利亚一样……” “闭嘴。”Charles觉得自己的脸颊就像被炉火烤着那样烧得慌。他抓住Erik的手腕,用眼神示意柜台的方向:“到最下层的抽屉后边找找,那儿有甘油。” Erik的脸阴下来:“请你解释一下……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你把甘油藏在这儿?” Charles莫名其妙的跟他对视了几秒,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是因为你啦混蛋,”他伸出一只脚去踹对方的屁股:“当你赶我走的时候我总得有个藏私货的地方——Alex那小子可并不总那么靠谱。” 他们假装互相攻击的打闹了一阵然后Erik起身离开了,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发现Charles已经脱光了在那儿等他——他趴在一堆五颜六色的旧书上,支着手肘,聚精会神的看着一本淡绿色软皮封面的小说。“嗨,看看这个,”他冲着他抬起头来,扬扬手里的书本:“是初版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天啊我都不知道书柜里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 ——是呀,这样的好东西。Erik在心里机械的重复着Charles的话,打从他看到他裸体开始Erik就止不住的一阵阵眩晕,思维停滞,呼吸困难。那个男人,他是那样自得的躺在那儿仿佛生来就该如此。下午的阳光从天窗上斜斜的射下来,在他的腰臀上流连着就像铺上了一块金色的丝绸——Erik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下降到了难以容忍的程度,而那一定是因为血液全都轰的一声流向了他的下半身的缘故。 于是他在他的身边跪下,像一个虔诚的信徒那样亲吻他的眉心:“希望这样说没有冒犯你……但是,你真美,Charles。”作为回报,Charles把书本抛到一边,转而轻揉着对方的短发,将热吻印上Erik的嘴唇:“你也是,一直都是……”他们倒下去,像两只嬉戏的猫一样在书堆里互相舔弄着,打着滚儿,腿和手臂胡乱的交缠在一起仿佛他们生来就该那样。当他们像一对双生儿那样侧躺着而Erik进入到他的身体里开始律动——上帝,那简直是他一生当中所有最好的时光加在一起的总和。 “Erik!……”Charles的声音因为欢愉而抽泣:“别再离开我……” Erik紧紧搂住他的腰,在他的脖子上留下血红的痕迹:“我发誓,”他的手指紧扣着Charles的,用心感受着他身体里紧绷的热量和一触即发的激情:“我发誓。” 然后他们同时射了出来——几乎同时,Erik射在Charles的身体里而Charles射在身下的书堆上。等到他们终于把失控的呼吸理顺,懒洋洋的互相顶着对方下巴的时候,Charles伸手够上来了一件什么东西。“看呐,”他像是第一次讲黄色笑话的青少年那样,还没开口就先不好意思的笑起来:“终于我也成为了圣昆廷-射在书上俱乐部的一员。” Erik支起脑袋,假装认真的眯起了眼睛:“嗯,还是那本初版福尔摩斯呢,品味不错。” “说真的?这样不会太怪胎么?如果别人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究竟是哪一段让你这么性奋呢?’” Erik已经笑得把脸整个埋进了Charles的脖子里:“我敢肯定不是那些描述尸体的章节……说不定是那个?红发会?” “唔……红头发的男人,”Charles拨弄着Erik脑后的短发:“不得不说,确实是挺迷人的。” 最后他们修好了那个柜子,加上重新整理并码放好那些书籍的时间,总共花费了二十分钟。 31 Charles在当天稍晚些的时候感觉到了身体上的不适——算是他自作自受,他早知道在圣昆廷,事前没有保护措施事后也没有及时清理的突发式性爱意味着什么:低烧,发热伴随着一阵阵怕冷似的哆嗦。“看起来我不能那么快的回到Erik那儿了,”在熬过了一切疲惫的日常程序,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上床之后,Charles的声音听起来不能更糟糕了:“这会让他担心的。”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Alex担忧的走到床边,摸了摸他汗湿的额头:“如果你需要医生,教授,我现在就去叫人。” “没事的……这也不是第一次了。”Charles抱歉的冲他微笑了一下:“其实我只需要一点止痛片和酒,还有好好睡上一觉。” Alex给了他一些阿司匹林和龙舌兰,但这也不过换回了三个小时都不到的浅眠。夜里一点,Charles被自己脑子里仿佛火车失控的混乱幻象吓醒,他坐起来,狠狠的按压着太阳穴,但这并没有缓解他的难受——事实上,那些图像和声音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的增强了。Charles独自坐在黑暗里,觉得自己就像一台坏掉的收音机,思维不受控制的在尖锐的噪音、梦呓似的窃窃私语和玛琳黛德丽的魅惑笑容之间飞速跳跃。除此之外他的眼前还到处是血:被枪杀的老妇人的脑浆,被刀子捅中胸口的中年人,被斧子劈开的断肢和头颅——“见鬼!”Charles捂住眼睛,克制自己想要尖叫的欲望——他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幻觉折磨,但是在入狱之前,那些画面和声音通常温和得多,而现在,越演越烈的血腥和暴力几乎要把他折磨疯了。 直到他突然听到了一阵缓慢悠扬的歌声。 I hear the train a coming it's rolling round the bend And I ain't seen the sunshine since I don't know when I'm stuck at Folsom Prison and time keeps draggin' on 那带着一点德语腔的发音方式和低沉沙哑的声线他绝对不会认错,那是Erik的声音。 奇怪,印象中Erik似乎从来没有唱过什么歌,至少没有在他面前。他知道他喜欢听听Jonny Cash,但那也仅限于放风时间广播里播放的时候,轻轻的跟着打拍子而已。 而现在是夜里一点,居然没有狱警,没有任何人来阻挡他唱得这么大声。 虽然倍感荒谬,但Charles在讶异几秒后,索性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在脑子里轻轻的合着他的声音哼起来,至少比起那些糟糕的幻觉,Erik的声音显然要有安全感得多。 When I was just a baby my mama told me, "Son Always be a good boy don't ever play with guns." But I shot a man in Reno just to watch him die 就在Charles投入到那磁性的哼鸣之中时,一个声音冷不防的响起来:“谁在那儿?!” Charles吓了一跳,直到他确认自己听到的是Erik。“……是我。”他小小声的回答着,并不指望对方能听见——他不想吵醒Alex,虽然他到目前为止都睡得死死的。 Erik的声音消失了一阵,久到Charles都快把它当成自己的另一段幻觉了。但一会儿之后它又重新响了起来,带着点审慎的试探:“Charles,是你吗?”那声音略略顿了一顿,“是我疯了还是……刚刚你在唱歌,在我的脑子里。” ——在我的脑子里。Charles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这句话的含义。什么叫做在我的脑子里?我只不过是听到你唱歌然后在心里偷偷的哼了一下—— 可是你听到了,哦上帝。 他试着继续在自己的脑子里说话以确保自己不是精神出现问题:“Erik我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别的什么幻象但是那确实是你的声音我是人格分裂了吗但通常意义上的人格分裂不会是这样所以我——”他的思维显然比语速要快很多,因为Erik已经不得不出来打断他了:“嘘,嘘,Charles,先冷静下来。”他的声音像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慰着他:“相信我,这不是你的幻觉。” “哦所以、所以这是什么?!我接收了你的脑波?我的灵魂跑去了你的身体里?”Charles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6岁那年,姨父一家带着他第一次走进电影院,当银幕上一辆火车正对着他迎面开来的时候。那种世界被重新打开的感觉让他兴奋异常,同时也真的、真的被吓坏了。 “也许是某种超能力或者什么的,也许有的人就是会一点稀奇古怪的才能,比如我那磁铁一样的小把戏。”Erik听上去似乎挺高兴的:“这是你的幸运礼物,Charles,你是特殊的,对于上帝来说。” “很高兴你没有把我当做一个怪物。”Charles颤抖的声线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我想我真正的幸运之处在于,我的身边有个你……我不知道曾经的那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Erik,是不是恐惧这样的能力,是不是感觉孤单……” “……也许吧,曾经。”Erik的声音温暖而坚定:“不过你已经找到我了。” “是啊,”Charles也跟着微笑起来:“我和你一样,Erik,你再也不是孤单一人。” 32 一整夜忙着跟Charles聊天让Erik在第二天的早餐时间明显的精神不振——Charles也是一样,不过浓重的黑眼圈并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当他端着盘子走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几乎可以称之为可爱了。 “嗨,这位绅士,请问这个位置有人么?” “专门为你预留的,先生。” Erik看着他笑眯眯的坐在了对面,湛蓝的眼睛与他对视,前所未有的亲密感就像一条丝带,将他们紧紧的绑在了一起。他能感觉到Charles在那儿,不仅是在他的对面,还在他的脑子里,一团明亮温暖的光像只小狗似的紧紧跟着他,散发着友善和依赖感——再这样下去,Erik心想,——也许我们连对话都不需要了。 更何况他还是那么的恭谦有礼——即使是当他像摆弄一件新玩具似的反复摆弄自己的大脑,一会儿惊叹“Erik,我可以看到你看到的东西!”一会儿嘀咕:“这真有趣,你的脑子看起来就像一座宫殿……这么多,这么多有趣的地方”的时候,也不忘小心翼翼的询问他:“我不知道这样应不应该但是我似乎可以……确实可以,看到你的记忆……或别的一些什么东西,他们就在那儿,如果你不希望我看到的话……” “……不,Charles,如果你想看的话。”Erik觉得这就是那个机会,真正为对方敞开心扉,毫无保留,他已经从Charles身上得到太多了,他们理应对等。 他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几乎就在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顺着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模糊的光影之间急速下滑——这是Charles的感觉——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但仍旧能明白这是因为Charles有意无意的把他们连在了一起的缘故。他在自己的记忆中颠簸徘徊,昏头转向,眩晕不止,等到那种感觉终于停止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块荒凉的草皮上,身后是漆成白色的矮篱笆,而Charles站在他身边,看上去不像他的样子,也不像他的年纪。 “Erik,”那个Charles童稚的声音里传出惊叹:“你看起来就像一个中学生。” “而你看起来就像我邻居家的小鬼。”他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颊,那触感真实得就像、就像真的有这么个人似的。 然后他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低低的抽泣,透过窗户的玻璃望过去,Erik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他的母亲,用手掌捂住眼睛,泪水顺着指缝滴落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深棕色的制服,手搭在她的膝头上轻声安慰着她。 “那是……”Charles的声音里充满疑惑,他抬头看着Erik,而后者只是冲他耸了耸肩。 “你没有看错,那是Shaw。”Erik的眼睛看着窗户,思绪却已经跑开到很远的地方:“我和母亲,我们是德裔犹太人,在我们的家乡,教会不允许私生子的存在,所以母亲带着我,跟着一伙怀揣淘金梦的人偷渡来到美国。” Charles的眼前浮现起灰色的雾气,一个年轻女人的头巾在风中被吹散了,她紧握着幼子的手,走进一间简陋的棚屋定居下来。然后是繁重的杂役,微薄的薪水,而小Erik——比他之前看到的更小一点,已经学会了向工地里的男人们兜售烟草,拾荒,以及无休止的应对挑衅和打架。 “野种!野种!”几个打输了的孩子尖叫着跑远,当Erik捡起散落一地的卷烟时,一个男人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你还好吗?孩子?”Charles顺着Erik 的眼神看上去,是年轻的Shaw,穿着挺括的制服,提着崭新的文件袋朝他伸出了手。熟悉的角度和表情让Charles的内心突然翻涌出一股浓烈的厌恶。 “别这样,Charles,Shaw算不上个恶人……起码之前算不上。”Erik的想法轻柔的靠近他:“我们居住的贫民窟附近就是Shaw工作的监狱,当时……似乎是为了降低犯罪率或者什么狗屁理由,监狱里的狱警们会时不时的去我们的定居点,给小孩子们上上课什么的。Shaw就是在那儿捡到了我,他把我送回家,跟我母亲聊了聊……之后他就常常会过来。”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所以他跟你的母亲……” “不,我想她一直也没有接受他。”Erik低头,用脚尖蹭着地面的土块:“他只是……感觉上变成了我们家的一个亲戚,他为我们搞到了合法的身份,送我去了学校……虽然我一直也学得不怎么样。” “唔……他还带着你去猎鹿了,这看上去就像你的父亲。”Charles自言自语的眯起眼睛,接着又马上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但Erik似乎并没有生气。 “或者说我内心里就是把他当成了父亲……在曾经的一段时间里。”他迟疑的眨了眨眼睛,无数画面在四周快速的切换:“ 我并不听话,而Shaw其实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做事严谨,循规蹈矩,但总是容易暴躁,这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是监狱里最低级的狱警,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天,他们在餐桌上百无聊赖的吃着午餐,一把剔骨刀被Erik的手肘无意间碰掉了,刀尖朝着他的脚面直直的落下来。 “Erik!”Charles在他的脑子里大喊,可是他们都知道这样无济于事,他们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那把刀子下坠,直到它就要碰到皮肤的一刹那,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量突然从某处迸发出来,那把刀在空中无视物理定律的翻了个个儿,接着掉在离他脚背几厘米远的地方。 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谁也没有说话,Erik,还有Shaw,然后他看着那个男人放下了自己的餐具走到他的面前来:“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Erik如实回答,他的手指尖还在为刚刚那一瞬间的奇妙感受而微微震颤。 “再做一次给我看。” “我不知道……” “再做一次给我看!” Shaw把桌上的东西——所有能扔的东西都扔到了地上,刀叉、盐罐、盘子,Erik似乎被他的癫狂震慑住了,他缩在椅子上,每听到一声脆响就蜷缩得更紧一点。 Erik的母亲循着动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憔悴和疲惫:“怎么了?Erik,听话点,别再惹叔叔生气好吗?” Erik只是盯着她看,一句话也不说。 “如果这样都不奏效的话,Erik,那我只能——”Charles眼看着Shaw捡起了那把剔骨刀,眼神在他和母亲之间滑来滑去,最后他牵起女人的手,猛的按在桌上,将刀尖对准了掌心。 “别让你的妈妈伤心——” “不!——”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母亲,Shaw,还有Erik,他们的视线落在同一个地方,那把钢制剔骨刀从中间的位置被生生折过了九十度,刀尖指向了Shaw的方向。 “恐怕我得很遗憾的告诉您,Lensherr夫人,您的儿子是个危险人物。”Shaw丢下那把刀子,正了正自己的领带。“我们有理由相信他的身体里住着一个魔鬼……所以,如果方便的话,我建议将他送到制度更严格的地方进行管教——这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着想。” Erik求助的眼神看向他的母亲,而后者似乎已经被吓坏了,她跌坐在椅子上,不停在胸前划着十字,语无伦次的念叨着圣父和圣灵的名字。而Shaw的手温柔的抚上了她的膝盖。 “……上帝啊,我究竟生下了什么?……上帝啊……” 少年Erik跑出了家门,木质的房屋在他的身后震颤碎裂,化为灰烬。 33 12岁,Sebastian Shaw正式成为Erik Lensherr的监护人。接下来他的人生就像一枚被设定好路线的棋子,念完高中,送去警校,又被中途带走,送进了圣昆廷的牢房。“他对于我的能力培养似乎并没有什么建树,但他确实发现我是个打架的好苗子。”Erik无不讽刺的冷笑着:“知道吗,Shaw曾经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他身处监狱底层,却幻想着绝对的公平。之前也许大家会以为他是痴人说梦,但谁叫他正好碰上了司法部在50年代对黑帮的清洗运动。” Erik的记忆像幻灯片似的来回切换,Charles看到Shaw秘密递交的黑帮肃清计划案,为了应对帮派分子通过法庭逃脱死刑的伎俩,他建议派遣秘密警察进入监狱,以私刑解决他们,防止这些人重新流入社会。 “刚开始我确实以为这是一件崇高的事,但是随着Shaw爬上了典狱长的位置,一切都开始变了味——他开始有计划的指使我杀掉一些人又放过另一些,而且他扣下了我的档案,一再延长我的虚假刑期。久而久之,我已经厌倦了杀人——就像你所看到的,恶人永远也杀不完,死了一个,总有另一个顶替上来。这并不是追求正义的好办法,但Shaw似乎并没有认识到这一切。他已经被自己手中的权力迷住了。” 随着Erik讲述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四周的景物也迅速的褪色淡去。Charles又回到了自己的牢房里,他茫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铁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白色。 真是漫长的一夜。 “Charles?Charles?”来自对面轻声的呼唤让Charles回过神来,他重新让眼神聚焦,发现是Alex站在了对面,一只手越过桌子摇着他的肩膀。“你还好吗伙计?你的脸色看上去糟透了。” “我……不……只是有些头疼,一点点后遗症,别担心。”Charles表情模糊的冲他笑笑,还没习惯从脑波到现实世界交流的频道切换。“Erik去哪儿了?” “刚刚被狱警叫走了,也许他有私人特供早餐?”Alex百无聊赖的坐下来,拿叉子挑拣着盘子里的食物,Charles再一次分了神,他的意识像是跳进了一大锅煮得沸腾的热粥,在纷繁错乱的信息中寻找着一个熟悉的感觉——哦,是的,是那儿。Charles知道自己头重脚轻,摇摇欲坠,但他还是如同一只精明的猎犬似的追随着一条细微的线索,高一点,低一点,坚实有力的,桀骜不驯的……他的脑波像一只鸟儿直扑上去,进入了Erik的视野—— 他的对面站着Shaw。 “看起来你已经接受了我的建议,嗯?”Shaw点燃了一只卷烟,从桌子旁边绕到Erik的背后:“你赶走那小子以后,他又睡到西西里帮的新头目那儿去了——你看,我早就警告过你。” “我不觉得这是个问题。”Erik的声音毫无感情,“他总得有个地方可去。” “我们都知道一旦他失去了这个最后的保护伞将会面临什么,不是吗?”Shaw在Erik视野不能及的地方嘶嘶的笑出声来。“他已经来了一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却还是个雏儿。圣昆廷的恶棍们都还没有来得及经手过呢……我想,养猪场的那些家伙们会很欢迎他的到来。” “你——”Erik听上去像是拼命压制住了满腔的怒火:“他会死在那儿。” “你还在关心他的性命问题么?”Shaw突然转了回来,冰冷的眼珠像是无机物,死死盯着Erik:“你很在乎他过得怎么样?” “我没有。”Erik冷淡的放低了声调:“这个人已经跟我无关。” Shaw怜悯的拍拍他的肩:“这就对了,Erik,你母亲会很高兴的。”他清了清喉咙,像是在进行一场伟大的演说:“西西里帮的新头目是个毛头小子,哈,这些帮派真是越来越荒唐了,我当上狱警的时候这小子在干吗?说不定还在吮他妈的乳头呢!实话告诉你,我讨厌这个小屁孩儿,何况每个新人上位都需要一点下马威,所以对于这个家伙,我觉得从他的宠物下手是个不错的开场白——你觉得呢?” “我不认为这有用,”Erik躲开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宠物玩腻了可以随时换,他也许并不在乎损失一个两个的。” Shaw似笑非笑:“那你的意思?” “有功夫就断了他的一两项生意货源,钱比什么都令人印象深刻。”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 “多谢。另外,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长官,我请求离开并开始工作。” “那就出去吧。”Shaw似乎也厌烦了这段对话,潦草的冲他挥了挥手。等到Erik走到门边,手指触摸到门把手的瞬间,他的声音又从背后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对了,私底下提一句……Erik,你跟他这么久,有操过他的嘴么?” Erik在门口一顿:“你说什么?” “只是确认一下你没错过什么。”Shaw的讲话声里掺进了得意的嗤笑:“实话跟你说,那真是够爽的。” 只差那么一点Erik就要失控了,但Charles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及时的响了起来: “冷静,Erik,别中他的圈套。这样下去只会赔上你的命——求你……冷静下来。” 最终Erik松开了拳头,耸了耸肩:“……是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他站在那儿直到确认Shaw不再跟他讲话,然后默默的带上门走了出去。 同一时间,Charles在餐桌旁舒了一口气,并且因为用力过猛觉得眼前一阵模糊的眩晕——我得赶紧躲去图书室然后好好躺躺,Charles心想,——这次的低烧真是够顽固的,上帝保佑。 Charles的祈祷并没有应验,因为这一天,整个圣昆廷的囚犯都被抽调去融化沥青并铺满所有建筑物的屋顶。下午五点,挥汗如雨了一整天的囚犯们被告知放风时间临时取消。这群愤怒、疲惫、满身臭汗的男人们被集合到监禁区一楼,在他们的面前,收拾得一丝不苟的Sebastian Shaw正手持警棍等着他们。 “一直以来我都相信,劳动能净化人类的灵魂。看看你们,曾经游手好闲,无恶不作的重刑犯们,我很高兴能在一天的劳动改造后与你们见面,这样的你们至少证明了自己还有那么一丁点儿价值。”Shaw一个一个的经过他们,满意的逼视着每一个人的眼睛直到他们畏缩的低下头去。当他行至队尾的时候一个人影不小心踉跄了一下,他像一只秃鹫那样敏锐的回头,警棍的前端直指那个不凑巧的倒霉鬼:“刚刚没有站直的那个人,出列。” 人群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队伍里走了出来,是Charles。他看上去似乎糟透了,眼神涣散,脸颊通红——一下午的苦役对于他的病情毫无帮助,甚至抽干了他最后的一点力气。 “看看你,”Shaw用警棍挑起Charles的下巴,强迫他挺直肩膀和脊背:“可怜虫,告诉我,是不是监狱没有提供给你舒适的睡眠?没有提供提供营养充足的食物?没有提供恰如其分的运动?” “不,长官。” “那么告诉我,当我给你这么多!这么慈悲的条件之后!为什么今天你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死相!就像个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儿!”Shaw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又厌恶的推到一边:“先跑上五圈,这是对你这副浪荡样子的惩罚。” Charles张了张嘴,最终决定什么也不说。他机械的转过身,绕着一楼的天井慢慢跑了起来。等回到原地的时候,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衬衣后背。 “拖泥带水。”Shaw露出极度鄙夷的表情,“知道你耗费了多少时间吗?整整十分钟!所有人在这儿傻站着就因为你在浪费时间!”他的皮靴踹到了Charles的腿弯,眼看着他硬生生的跪倒下去,膝盖在水泥地面上磕出闷响:“接下来二十个俯卧撑,为了惩罚你耽误所有人的休息时间——动作最好标准点,因为只有我认可的才会被计数。” 体力的过度透支已经让Charles开始迟钝,他艰难的伸出双臂,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自己勉强撑离地面。 “手肘伸直!这位先生,臀部抬高!这样才对!我猜你从来也没有这样做过,对吗?因为你唯一会撅起屁股的时候就是在床上讨好其他男人!”Shaw蹲低身体,凑到Charles的耳边大喊,人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窃笑声。 “是的,先生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渎神的小勾当。”Shaw站起身来,故意紧盯着Alex——或许还有不远处的Erik:“生性淫邪的东西就只配这样的下场!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引以为戒!” Alex瞄了一眼四周荷枪实弹的狱警们,忍住了想要出手的冲动。Erik觉得自己的牙齿快要咬碎了。 “——2——3——这个不算——3,加快速度,小妞,所有人都在看着你的表演呢!”汗水顺着前额的头发流进了眼睛,让Charles感觉到一阵模糊的刺痛。——不,结束,求你,结束。他的手腕颤抖着,一边在脑子里无助的重复祈求,一边担忧着Erik会被激怒然后闹出什么乱子来。虽然极度疲累,但他仍能感觉到那股咆哮挣扎着的力量正在侵蚀Erik的理智,如果不赶紧做点什么的话…… 但他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跟Erik再来一次脑波对话。 34 Charles终于没能撑过第10个俯卧撑,尽管他自觉已经超出原定数目太多太多了。当Shaw的嘲笑声再一次贯穿他的耳膜时他短暂的晕阙了一会儿——也许只是几秒钟,但足够让他栽倒下去,额头猛的磕到地面。“看看这个四体不勤的家伙,”Shaw抬脚踩上了他的脸,警棍敲在手掌里啪啪作响:“监狱不是让你吃白饭的地方。起来,要不然我就招待你点好东西。” ——别。Charles的意识茫然的在空间里打着转儿,他知道Shaw将要干什么;他知道那警棍马上就要迫不及待的捅到他的肚子上去而他的肋骨会应声断裂;他知道Erik会冲出来救他;他知道Erik会死——以攻击典狱长的名义,被二楼阴影处暗藏的游动哨乱枪毙命。也许Shaw也会死,也许还有他。 这可不是应该有的结局。 而他能做的只有这样——当Shaw揪起他的头发将他翻转过来,高高扬起他手中的武器,当Erik的能力达到失控边缘,整座监狱里的钢铁开始发出混乱的呼啸,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手指贴上额角,清晰的说出了一句:“停下。” 他原本没指望这能成功。 Shaw的手停在半空中,疑惑的看着地上的年轻人。他似乎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彻底昏了去,顺着他的靴子瘫倒在面前的空地上。但是在这之前,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他要做什么?他在想什么?刚刚过去的几秒钟为什么是一片空白? 这时候人群里有个声音帮他解了围:“咳……报告长官,我想他可能需要医生。” “哦,是的,那么——你,过来,把他抬到医务室。”Shaw尴尬的收回了警棍,点了点Alex的肩膀。他兀自困惑着,声音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空洞无物。“其余人……绕场长跑两圈,然后解散。” 半夜,Erik通过熟悉的值班狱警潜入了病房,不出意外的在那儿遇见了Alex。“你,”他没好气的盯着对方,牙齿在黑暗里闪着光:“我想你可以离开了。” Alex无动于衷的吹了吹口哨:“理智点,鲨鱼,就当是为了他好。”他拿眼神示意了一下病床上,Charles躺在那儿,虽然毫无知觉但仍然微微皱着眉头,他的眼皮快速震颤着,一条清晰的血管凸显出来,从他的右边眉心一直延伸到额发后面——连睡着了都不得安宁。 Erik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像是接近一窝树洞里的幼雏。“嘘,嘘”他担忧的伸出手,抚摸着对方柔软的发顶,指望着他能因此而放松下来。曾经像条小溪一样汇入他脑海的意识现在已经消失了,在熟悉了那种近乎透明的亲昵之后这样沉默的隔阂让他感到害怕。 “在把二人世界还给你们之前,我希望能有这个荣幸跟你聊上两句。”片刻之后,Alex打破了病房里的静默,“我猜Shaw开始找你的麻烦了。” “我?伙计,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Erik喷了一口冷气:“Shaw已经明确告诉我他看不惯你,所以你最好自求多福。” “这一点不用你来告诉我,”Alex向后倚到椅子的靠背上,跷起一只脚:“早先我们的谈判崩了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 “谈判?”Erik怀疑的看向他:“什么谈判?” “还能有什么?分账谈判啊。”Alex低头剔着自己的指甲:“老头给他的一直是百分之十五,现在看到我这么个小东西上位了,当然得趁机提几个点——不过我拒绝了。说真的,我爬上这个位置不过是为了这几年过得舒服些,到时候出了监狱,谁还关心什么毒品买卖……” “你说什么?”Erik飞速的打断了他:“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在告诉我Shaw跟西西里帮一直有交易?从主教那时候就开始了?” Alex奇怪的望向他:“……呃,是啊,伙计,你是这儿的老家伙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警匪一家这回事。” Erik觉得自己的肺里面已经结成了冰。“当然,我当然知道。”他听着自己的声音,觉得前所未有的疏远和陌生:“那么他现在的作为就是一个警告。” “而且看上去他更像是在警告你而不是我。”Alex饶有兴致的支起了下巴:“你们到底有什么纠葛?我是说,你是他的线人还是……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我只是好奇。” “好奇心会随时致你于死地。”Erik防备的抱起手臂:“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其他我自有分寸。” “哦,这样,那么……”Alex挑了挑眉,知趣的站起身走了出去:“我想是时候回鸟笼里睡觉了——你还有半小时,伙计,今晚的二轮夜班警卫是新来的,还不太懂规矩呢,别让他抓到你明知故犯。” Erik叹了一口气,他收回目光,手指在Charles柔软的短发里穿梭着,无意识的握紧又松开。 ——太棒了!他在心里大喊着,无声的咧着嘴,不知道是哭还是大笑——太棒了!简直是绝妙!他居然为一个中饱私囊的腐败警察工作了这么多年,放弃了他的学业,家庭,体面的工作和舒适的生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总得有崇高的人类为了同胞的利益而献身。”他记得Shaw拍着他肩膀的宽厚手掌,蓝眼睛里闪耀着父权的威仪:“我们是少数的正义,Erik,你成长在这帮杂碎之间,你知道他们的危害有多大——但是他们嚣张不了太久了。现在,只要你签字,你就会成为这个世界的英雄。” 青春期的热血和宏大光明的正义感鼓动着他点了头。现在他发现了这一切,但是已经太晚,太晚了。 35 第二天Erik在早餐桌上意外发现了Charles——难以置信,他已经醒来了并且没有给他任何消息——而且脸色似乎比昨天更难看了。 “Charles,”他端着盘子坐到他的对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应该再多休息两天。” Charles迟钝的抬起眼皮,眼睛里全是血丝:“嘘,不是现在。”他轻轻的偏了偏头示意身后:“找个机会我们再谈,现在我被盯上了。” Erik越过他的肩膀向后望去,一个生面孔的狱警正抱着手臂,满怀戒备的跟他对视着。 “那好,我们迟些再聊。”Erik不动声色,手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你不能在这里跟我说么?” Charles的表情几乎称得上颓丧。他沉默的摇了摇头,马上端起盘子走开了。 直到放风时间Erik才找着机会重新跟Charles说上话。他们一前一后的走近了淋浴房,在最里间的死角上找了个地方,哗哗的水声盖住了他们刻意压低的谈话声。 “你怎么样?”Erik在一旁脱下衣服:“Alex告诉我你已经从他的房间搬出去了,就是今天。” “是的……现在我被安排在单独的囚室。”Charles四处看看,确保没有人在特别注意他们:“如你所见我糟透了,Erik,但是别激动……” “你觉得我可能做到吗?当Shaw对你做出这些事情之后?”Erik的脸色阴沉:“那个混蛋,我知道他也许用不着我了,但我不懂他为什么这样对你。我会让他吃点苦头的,很快。” “不……别,”Charles着急的拉住了Erik的手臂:“别那样做,Erik,你这是自投罗网。” “所以他就是这样计划的对吗?用你做诱饵来除掉我?” Charles默默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抓不着你的把柄,只能这样制造意外。”他顿了顿,让自己的声音重新压低下来:“今天凌晨Shaw来找过我。” “那时候你已经醒了?” “差不多。事实上那时候我的头疼极了,好像被斧头劈过一样。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了他,就在床边上……” Erik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他在那儿?!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只是一些谈话……听着Erik,你得保证情绪稳定否则我不可能再继续……” Erik跟他对视了几秒然后妥协下来。他垂下肩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站在那儿,好像一早就知道我会醒来似的。当时我很害怕,我试着去探查他的大脑,但我觉得自己的思维似乎被什么东西阻隔了——我被拦在一团混沌又坚硬的东西后面,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什么画面也看不到……” “你确定?那现在呢?你连我都不能听到?” “是的,Erik,很抱歉我……我每次试图这样做的时候都感觉比之前更难受……但是更让我觉得可怕的是Shaw,你知道他告诉我了些什么吗?”Charles忧虑的垂下眼睛,开始复述他的话:“让我们彼此都坦诚一点吧,Charles先生。我知道你这样的家伙,事实上,监狱系统里赫赫有名的几次记录里都有这样的人:1935年,冷山监狱里的‘圣徒’John Coffey能复活死去的老鼠;1948年,北卡女子劳教所里的‘魔女’ Carrie White徒手杀光了她的同学和老师,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还有我在任期间,丹佛州立监狱那个满头金发的小疯子Danny Torrance,他的父亲曾经追杀他就因为他是个能听到别人内心的魔鬼——而你,你知道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吗?” Erik紧抿着嘴唇,缓慢的摇了摇头。 “——他们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死了。”Charles苦笑:“监狱消灭这些异类就像消灭田间的杂草。我知道你也许对Shaw怀着私人的感情,Erik,毕竟是他养育你长大。但这并不能改变他的偏见……” “如果说曾经我还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激之情,”Erik眉头紧皱,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现在也早已经没有了。他不过是利用我然后又准备随手丢掉的混蛋。” “看起来你也已经感觉到了他想要除掉你的事实。”Charles沉默了好一会儿仿佛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接下来的话:“但是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在主教之后我就不再配合他的计划了,我不听他的指挥,我不接受他的暗示,我……” “不,Erik,你不合作并不表示他就不能继续操纵你。我们都知道Shaw擅长什么,他手上抓着我们的弱点,通过它来威胁我们就范。但是一旦那个弱点失效……当他知道他不能再继续绑住你……” “你想说什么?”Erik觉得空气瞬间紧绷起来,他能感受到,某一个他一直害怕的答案就在附近蠢蠢欲动,随时准备过来给予他致命一击。 “虽然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但我觉得你应该被告知。”Charles的脸色惨白,他紧紧抓住Erik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记得昨天我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会儿吗?我阻止了你,也阻止了Shaw,那一秒我同时进入了你们俩的大脑,我想我看到了某些……某些可怕的秘密……” Erik一言不发的盯着他,四溅的水花在他们周围哗哗作响,死一般的寂静。 “……Erik,我很遗憾,也很希望这不是真的,但是……你的母亲,她不久前刚刚去世了。” 36 Charles从来不知道Erik是这么的难以控制。他飞快的跨步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腰,不断冲刷下的水滴让他赤裸的上身滑得像条执拗的大鱼。“Erik!求你!Erik!”他死命拖住他,脸颊贴着他的后背,对方剧烈失速的心跳声清晰的传过来,让他头脑发昏。“你不能去,至少不是现在!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但你会死的!拜托,Erik,冷静下来。” “放开我!”Erik的身体烫得可怕,喷洒的冷水打在他的肩膀,蒸腾起一层薄薄的雾。“让我去杀了那个混蛋!” Charles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脱臼了:“冷静,Erik!门口有守卫,每一层楼都有游动哨,Shaw的门前有无数值班警卫,这儿是圣昆廷监狱!单凭你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Erik不再搭腔。他不甘心的最后挣动了几下,终于停了下来。“我想这下只剩我一个了……”他背对着他,无力的垂着头,四溅的水花中Charles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知道他一定是哭了。 “Erik,你不是孤独一人。”Charles贴着他,喃喃的低语不知道是说给他还是说给自己:“你不是孤独一人……” Erik停顿了一小会儿,转过身来抱住了他,把头颅埋进他的颈窝里,无声的抽泣混合着温热的泪水在他的皮肤上蔓延开来。第一次,Charles发现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是多么脆弱,他的内心里始终住着那个彷徨无助跑出家门的小男孩,而Charles觉得,是时候给他一个去处了。 “你不是孤独一人,你还有我。”他捧住Erik的脸颊,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灰绿色的瞳孔被悲伤浸润得柔软而润泽,湿漉漉的睫毛微微颤动。他踮起脚尖,轻柔的吻上对方的额头,眼睑,鼻尖,嘴唇—— “我在这儿,一直在你身边。永远。” 在潮湿的浴室里淋了太久让Charles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半夜三点,他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喉咙里仿佛烧着了一把火。他晕晕乎乎的坐起来,视线在一片朦胧中努力对着焦——等等,这个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 “晚上好,Charles Xavier先生,或者我该跟你道声早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Charles在黑暗中打了个寒战:是Shaw,他就站在他的床边。 “抱歉不能给您立正行礼了,长官。”Charles疲惫的倚靠在枕头上:“没有哪条规定要求我们在睡觉时间也需要行为规范——话说回来,您在这个时间来找我,想必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当然。我想我们还有一些未竟的话题。鉴于你的整个白天都需要接受监狱的改造,把谈话改到夜间似乎也无可厚非。”Shaw龇着牙,露出了鬣狗般的笑容:“现在,给我你的右手。” Charles面无表情的把手伸到半空,当Shaw死尸般冰凉的手指抓住他时试图拼命抑制住自己反胃的欲望。 “这真是讽刺,”Shaw包裹在皮手套里的指尖摩挲着他的手腕,“你被关在一级戒备的四层囚室,事到如今却还是一点戒备心也没有。就这样随随便便的伸手过来?哈?你觉得我会对这只手做些什么?让它流点血?还是折断一根新鲜的小骨头?” Charles脸色发白,但仍旧无不讽刺的微笑了一下:“事实上,对于您的戒备心一点用也没有。我不照办又能怎么样?在这里您无所不能,而我只是手无寸铁。” Shaw在一旁嗤笑出声:“听听这无辜的受害者腔调。别忘了你可是个杀人犯呢,Charles。特别是当你突然有了这么个属于魔鬼的小把戏之后。手无寸铁似乎并不会成为你作恶的阻碍了。” “可是我并没有作恶。”Charles争辩:“我不会用它来谋取不义之财,也不会用它来草菅人命。” “听起来像是个针对我的恶毒暗示,嘴巴不饶人的东西。”Shaw抬眼盯住Charles的眼睛,后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错开了视线,假装对墙壁上的霉斑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你就不想问问我现在打算做什么吗?” Charles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臂,但Shaw已经先他一步加紧了桎梏。“你……”Charles全身紧绷,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恐慌:“所以……你想做什么?” “其实你应该问:我已经做了什么。”Shaw的另一只手从Charles的手腕缓缓划上去,停在肘弯的某处然后用力戳了一下,一股迟钝的刺痛感从Charles的肌肉里后知后觉的缓缓扩散开来。哦,他的精神太差了以至于都注意不到这个小小的疼痛源,那就像是被针头刺了一下的感觉——不,那就是被针头刺到的感觉。一定是Shaw趁他睡着的时候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该死。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不如就让我们开诚布公。”Shaw丢开了他的手腕,抱臂立在一旁:“这是用于重度精神病人的镇定剂。以往他们都用来对付有狂躁倾向的疯子——不得不说你确实有个强悍的大脑,Charles。要知道,之前那些家伙们,哪怕是体重两百磅的巨型疯子,一针下去也能迷糊个好几天,除了淌着口水傻笑什么都不会。” “你不能随便这么给我用药!”Charles一惊,随即愤怒的提高了音调:“你没有医师证明,没有处方,没有行医执照,你不能——”他的声音在半途中戛然而止,因为Shaw猛然凑近了他。强硬的手掌卡住了他的下巴: “那又怎么样呢?你要去试试告发我么?还是现在就痛痛快快给我两拳?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做不到,年轻人,你甚至做不到直视我的眼睛。”Shaw呼出的热气清晰的打在他的脸上,Charles甚至有种要被他狠狠咬到的错觉。但他不敢抬眼看他,取而代之的是出于羞愤和懦弱的眼泪在下垂的眼睑中积聚——他输了,毋庸置疑的,哪怕他清楚自己并不真的害怕对方,但那次耻辱的屈服已经击败了他的灵魂。终其一生,Shaw那双冷冰冰的灰色瞳孔都会提醒他一切曾经发生过——他曾跪倒在他的脚下讨好,为了一己之利杀人,丢掉了自己曾为之奋斗的尊严和信念。“……够了,”Charles颤抖着扭过脸,好不容易退缩到了墙角,用手臂把自己圈成乱糟糟的一团:“你已经让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想要怎么样?” “别紧张,孩子,我只是想确保今后的日子彼此可以相处得安然无恙。”Shaw满意的站起身来整整衣襟,好整以暇的朝门口慢慢走去,皮靴的前掌一路敲击出刺耳的噪音:“说句实话,相比起Erik,你才是更危险的那个。我不喜欢太多想法的人,Charles,所以每天一次的注射你都得乖乖的执行。否则——你不会想知道后面将发生什么。” Charles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他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至少忍到现在才开始情绪崩溃。 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Erik能够出现在身边。 37 Erik在图书室里徘徊了三天才算跟Charles正式说上话。在这之前,对于Charles的思念和安全的担忧已经快把他自己搞疯了——在极端封闭而孤独的环境中,Erik对于拥抱和触碰Charles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渴望。他希望确认他一切都好好的,从头发到脚趾都完好无损——但每一次Charles都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负责监视的狱卒的存在,然后不发一语的慢慢走开。这一天,当Erik占据了图书室最里边的座位并确定自己藏好了以后他知道机会来了,Charles推着回收书籍的木头轮车经过一旁时Erik没有回头,但他不失时机的、准确的抓住了他的手。 “Erik!……”Charles看上去有点惊慌,他迅速的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把手慢慢的抽出来:“跟着我……慢一点,等我走开了再过来。” 几分钟后他们在角落的书柜后面激烈的亲吻起来。Erik知道自己有很多话需要对Charles说,但事到临头似乎什么也不及一个横冲直撞的吻来得重要和必须。Charles摸上去更消瘦了,当承受着他近乎鲁莽的唇舌交缠时甚至没有力气推开他。“嘿——等等,等等,大男孩,”他挣扎了好一会,总算是偏过头躲开了他的吻:“看起来我们更应该把握时间说一点正经事,你说呢?” “我只是希望确定你一切都好。”Erik低下头,牙齿在Charles脖颈处细细研磨着,想咬又舍不得咬:“如果Shaw那个混蛋又对你做了什么……” “不用担心我,我想目前我们更应该担心的是你。”Charles的手指抚上Erik脑后的短发:“你需要变得更强大,以防Shaw下一步对你出手。” “强大?我想那东西我有很多,现在欠缺的只是杀了他的好时机。” “不,你欠缺的还有控制力。”Charles捧住Erik 的脸颊,认真的看进他的眼睛里:“我们都知道你很强大,Erik,但不受控制的力量并不一定能赢得胜利。想想我们投到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那是以十几万无辜者的生命作为代价的。” “可我……”Erik皱了皱眉头,但Charles抢在前面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会有办法解决这个的,相信我——顺带这儿还有个好消息:Alex告诉我,明天起Shaw会离开几天去城里办事,如果你能解决我的牢房盯梢问题,我想我们可以多见几次面。” Erik一点也不喜欢Alex Summer,当然他同样也不喜欢Hank,这两个家伙就像Charles家养的坏脾气小狗一样,总爱对着Erik怒目而视,脸上挂着绝对不怎么友善的神情——但这并不妨碍他接受他们的帮忙。“一切都是为了教授好,”Hank阴着脸,一边嘀咕着一边往紧急疫病报告上填写Charles的名字:“疑似肺结核会让他在这儿隔离观察一个礼拜。这几天好好照顾他,说真的,他可是为你吃了不少苦头。” Erik没工夫理会他的不高兴和话里有话:“你只需要告诉我什么时候方便过来。” “每天下午的放风时间到晚饭前。别脱队太久,除非你每次都能向盯梢的狱警解释出完美的理由。”Hank飞快的合上报告文件夹站了起来,他紧盯着Erik直到对方询问性的挑起眉毛。 “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只是……你永远不会伤害教授,对吧。”Hank紧张的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等到Erik不明就里的点了头之后才继续说下去:“其实Alex已经答应将Shaw的交易证据给我,我会递交给检察院里可靠的人……抓住Shaw只是时间问题。” Erik看上去并没有表现得太意外:“那么就祝你做的这些事能有所帮助。” “我只是希望你能相信一次法律的公正。就当是为了Charles——”Hank从Erik身边经过的时候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别冒险。” Erik侧过身躲开了他的手。 第二天下午Erik如愿见到了Charles。在一间改造成隔离病房的单人囚室里,只有他们俩。单是看着Charles的样子谁也不会怀疑他是个真正的病号——苍白、孱弱,连脸颊和嘴唇也失去了血色。“看看你……”Erik走过去,隔着哐啷作响的脚镣把他用力抱进怀里:“没有你在的这些天糟透了,伙计。” “你抢了我的台词,混蛋。”Charles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笑出声来:“听说了那个好消息么?我敢保证Hank一定忍不住抢在我前面说出来了。” “的确。”Erik满不在乎的撇着嘴角:“所以我是该开香槟祝你们成功还是怎么的。” “嘿!”Charles朝他的肩膀捶了一拳:“这可不是应该有的态度。你难道不觉得高兴吗?想想Shaw这个人渣终于要被绳之以法,你可以走出去开始新的生活……” “哦,这个听上去倒是不错,”Erik眨眨眼睛坏笑起来:“也许我应该找一个蓝眼睛的小妞好好干几场。” Charles的眼光瞬间黯淡下去:“你真的那样想吗?”他有些沮丧的后退到墙边上,但下一秒又被Erik强拉过去按进了怀里:“别伤心,傻瓜,说真的,在你的蓝眼睛之后,世界上的其他眼睛都不配称为蓝色了。” Charles小声的嘟囔着,因为周围温暖的归属感闭上了眼睛:“这真叫人惊讶,Erik,你油嘴滑舌的本领不比我见过的那些花花公子差。”但随即他又抓住对方的肩膀把他们分了开来:“不过现在我希望你用另外的方式令我惊讶。看到墙上那些固定铁栅的螺钉了么?”他抬起一只手指向紧锁的大门:“现在试试,用你的能力取下左上角第二颗,放到我的手里来。” Erik表示不解的扬了扬眉毛:“你从来没有要求过我展示能力。” “那是因为之前并没有展示的必要。”Charles拉住他的手伸向铁门的方向:“现在你得学着精确控制你的能力。这说不定会救你的命。” “所以说现在是要给我上课么?X教授?”Erik语带不满的反驳,但还是决定顺着Charles的心意来——在这么宝贵的相处时间里吵架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主意——当然他也并不觉得上上天杀的能力培训课什么的主意就足够好。 他冲着那扇由十七根粗铁条焊成的大门张开了手指。前几秒钟并无什么异样,但当Shaw的脸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里时,咆哮的力量突然像愤怒的猛虎一样喷涌而出。等到Erik回过神来,他才注意到那枚该死的螺钉并没有出现在Charles手里,而面前的铁栅门已经扭曲成了一堆麻花。 “看看你做的好事。”Charles盯着他沮丧的脸,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戳了戳Erik的后背:“看来今天你的任务要改为修复这扇铁门了——明天也要来报到,我们会一直练习到你成功取下那颗螺钉为止。” 38 Erik尝试了好几天,却始终不能完美的驾驭那股桀骜不驯的力量。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眼看着那颗被指定的螺钉震动、嘶鸣着旋转出来,但下一秒,它就像一枚弹头那样咻的一下嵌进脚下的水泥地里——连同其他十几颗螺钉一起。Erik甚至都不能用能力把它们送归原位,只好蹲在地板上用手指一颗接一颗的抠出来。Charles俯视着Erik郁闷的背影,金棕色的脑袋在底下晃来晃去,觉得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可爱过。 “这不好笑,Charles,如果你敢笑出声来……”似乎是预见到了Charles偷偷上扬的嘴角,Erik低着头不高兴的开了腔。Charles索性抱着膝盖蹲到了他旁边,努力藏好自己的牙齿:“我说,Erik,告诉我你每次发力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复仇。如你所知的,愤怒可以给我力量。只要我有足够的恨意,我想我可以……” “不,Erik,或许还有别的路,”Charles伸出手去按住了Erik的手腕:“你知道吗,我相信真正的力量,是藏在愤怒与平静之间的那一点。” “你不是我,你不会知道这种感觉。” “可我也是一个人类,出现了神奇进化现象的人类——而且记得吗,我还是一名心理学教授。我懂得人类的大脑。”Charles紧张的舔舔嘴唇,希望自己的说服能达到效果:“现在,你是否介意我……提到一些关于你家庭的事?” Erik几乎是一瞬间防备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放轻松,Erik,都是些很美好的事。”Charles尽可能缓慢的跪坐下来,轻轻挨着Erik的肩膀,当被他的蓝眼睛盯住时Erik觉得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当我被允许进入你大脑的时候,我曾经见过这样的画面——那是一个冬天,窗户外面刮着呼呼的冷风。你和母亲静静的等待着钟响,灯光熄灭之后,光明节的蜡烛一根接一根的点亮起来。那一刻她的眼睛只看着你,你也只看着她。好像你们就是整个世界。” Charles的话音落下之后没有得到回应。他抬头看看Erik,发现一滴眼泪从他们的眼角同时滑落下来——Erik是因为记忆,而Charles则是因为纯粹的悲伤——眼见着所爱的人经历痛苦的悲伤。“这是你记忆里光明的角落,非常美的记忆,Erik,谢谢你。”Charles抬手拭去泪水,真诚的抚慰着他的后背。而Erik的眼睛在失落与迷茫中黯淡下去:“我都不知道我还记得那些……” “你还有很多你不曾了解的部分,不止是痛苦和愤怒,还有好的那些,我能感受到,哪怕没有能力我也能感受到。”Charles鼓励的拍拍他:“现在,照我说的再试一次。” Erik站起身来,沉吟了半晌然后再次伸出手臂。他不觉得这次会有什么不同。 然而奇迹就在这时候找上了他。 “哦上帝,我能感觉到……”Erik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感觉并不是自身力量增强了,而更像是存在的方式改变了。他粗重的喘着气,感受着心脏强健而蓬勃的跳动,血液因为兴奋和紧张在血管里哗哗作响。只是轻轻的弯曲了一下手指,地上那些散落的螺钉就如同幼稚园里的孩童一样排着队漂浮起来,蝴蝶一般灵巧的回到墙上的孔洞里,几乎无视了地心引力。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金属世界的对立面,那些躁动不安的铁原子像是终于被驯服的野兽,任由他乖乖牵在手里,建立起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这感觉如此新鲜而美好,就像成为了世间之王。 “你成功了!Erik!你成功了!”Charles大笑着扑过来揽住他的脖子,眼睑泛着激动的潮红:“我就说这样有用!” Erik咧开嘴笑出一整排牙齿。他一手抱着Charles,另一只手继续探在空气中,像是在感受海上的阵阵疾风:“嘿,你一定不会知道我替你找到了什么……看看这个,Charles。” Charles回过头,看到什么东西慢慢的朝他飘了过来。那淡淡的光泽和悬垂的佩绳实在是眼熟—— “你这混蛋!”他惊喜的捶了Erik一拳,像一个等待糖果的孩子那样睁大眼睛摊开了手掌,一件简约漂亮的工艺品落在了他的掌心——那是他一直随身佩戴的十字架,自从那一次他们之间发生激烈矛盾被Erik扔掉之后,就再也没有被找到过。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它就卡在铁门与墙壁间的缝隙里。”他低头看着Charles的笑脸,心头涌起一阵暖流:“现在它又是你的了。” “不,现在它是你的。”Charles抿着嘴唇,郑重其事的踮起脚,将那个十字架挂在了Erik的胸前:“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原谅我没有更好的东西可以送给你。” ——你就是那更好的东西。Erik心想着,却已经错过了说出口的时机,他的嘴唇早已忙着跃跃欲试的寻觅着Charles的回应。对方只是象征性的躲闪了一下,最后还是让他得了逞——他们跌跌撞撞的滚到床边,Charles忙着解开碍事的衣扣而Erik忙着吸吮着Charles的舌头,细细描绘着他的唇线和脸颊,在他的颈侧和胸口四处点火。狭窄的囚室里空气已经被搅得一片火热,可是当Erik的手滑进Charles的裤子里时他突然楞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停顿下来——Charles的阴茎就握在他的手里,但却完全没有反应,没有勃起,甚至连硬都没有硬。 Charles的表情也有些尴尬,但他按住了Erik想要抽出来的手。“没事的,我们可以做完它。我只是……最近不太舒服罢了……” “如果你不想,我们也可以不用来。”Erik停下了激烈的进攻,转而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别那么勉强。” Charles苦笑着支起了身:“抱歉,我真的不想浪费这么难得的共处时间。只是……”他抬起手臂试图重新穿好衣服,但Erik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把拽住了他的手:“等等,你手肘那儿是怎么了?” Charles疑惑的低头看看,突然陷入了一阵慌乱——那儿因为反复施打镇定剂已经泛起了一片青紫,而他之前因为精神恍惚以至于根本没办法注意到。 “我……这只是……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Hank给我开了些药……”Charles的闪烁其词让Erik加倍怀疑起来,他凑近过去,不出意外的看见了血管上累累的针孔。“是吗?他给你开的什么药?处方是什么?如果我现在去问他你说他能回答上来吗?” Charles头痛的闭上了眼睛。——该死,他早该注意到这种事情。“听着Erik,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请求你保持冷静,好吗?现在我真的无法承受你再出点什么事故……”他哀求的看着Erik,后者紧皱的眉头让他感觉到压抑的紧张。“……是Shaw,为了保证我的能力没有威胁,他每天都会给我注射镇定剂……” Erik感觉到一股血流轰的一声冲上了头顶。“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我怕你会冲动起来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自从得知你母亲过世以来,你的情绪就已经很难控制了。Erik,我希望你能答应我,等待法律给Shaw一个公正的裁决,而不是用一己私欲报复他。” “可是他这样对你!”Erik切切的摩擦着牙齿:“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么!” “我当然想。”Charles脸色苍白,但语气却前所未有的镇定与庄严:“但如果只是我报复了他,那他就只赎了我一个人的罪。他不配,Erik,他应该对所有被他伤害过的人负责。他的恶行应该公之于众。”他倾身向前,紧紧的抱住了Erik:“你会理解的,对吗?” Erik没有回答,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39 一个星期过去之后Shaw终于回到圣昆廷,同时带来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绅士们,”在周一早晨的紧急集合中Shaw施施然的踱步到队伍前方,鞋跟在地面砸出清脆的声响。“虽然我本人并不赞同这一事项,毕竟对于一个自己都是二进宫的娘炮歌手来说,他哼唧的那些小调究竟对你们能有哪些帮助,我实在是深表怀疑。但是恭喜你们,因为联邦监狱的老头子们额外开恩,今年大家终于有些乐子可找了——Johnny Cash已经跟圣昆廷签约,选择这儿作为演出的其中一站。” 囚犯的队伍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然后又马上安静了下来。Charles隔着人群望向Erik,不用看也知道对方的脸上一定挂着笑容——他还记得Erik在深夜里哼过的那些歌,他知道那是他所喜欢的。 “所以,真的是Johnny Cash,哈?”在回牢房的路上他们短暂的并肩走了一段,Charles仰着脸冲他眨了眨眼睛:“在监狱里开演唱会,这个男人一定是疯了。” “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他。”Erik浮现出一个诡谲的微笑,“他的异想天开总是能帮助到我。” 他们互相撞了撞肩膀然后笑着走开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会是他们在这些年里的最后一次见面。 两天后圣昆廷迎来了他们最喧闹的一天——在饭厅改装成的礼堂里,囚犯们用制造家具的边角料和木箱搭出了一个临时舞台。Johnny Cash的专属乐队已经奏响了热场曲,粗壮的男人们涨红着脸,兴奋的鼓着掌起哄。 “这儿看上去真不错!”老彼得也在一旁合着节奏打拍子,Charles随着队伍站在舞台侧边,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Erik的踪迹。 “是啊……难得的热闹,”Charles转过脸,有点担忧的扫视着门口荷枪实弹的警卫和二楼的哨兵,今天圣昆廷绝大部分的警备力量都被集中到了这间礼堂的周围,冷着脸的狱警与热火朝天的囚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嘿,刚刚你看见鲨鱼了么?” “什么?——不,他一定在礼堂的另一边呢……哦快看快看,那家伙上台了!” Charles转头看着舞台,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拎着一把吉他跳了上去。他看上去阴郁而有点癫狂,眼睛里燃烧着热烈的火光:“伙计们!”他在话筒前欢呼了一声,举起了手里的水杯:“我敬佩你们!我敬佩你们大家!毕竟我不用喝这儿黄浊的污水!”他猛的掼碎了杯子,手指在吉他弦上狂乱的舞动起来:“这首歌献给典狱长!” 火辣的节奏响起,所有人在大厅里随着音乐节拍疯狂拍手。Charles趁机滑进人群,像只迷了路的小犬,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急切的寻找着主人,他的目光四处搜寻,却一次次失望的碰壁。几番无望之后他的脑波开始跃跃欲试,但每一次都像关在箱中的鸟儿,刚刚支起翅膀就落了地,与镇静剂的抗争让他的脑子像被电钻钻过一样疼。这个喧闹的房间充塞了几乎整个圣昆廷的人,却唯独找不见Erik——还有Shaw,某种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中升腾起来。 ——不!Erik!别做傻事!他退到角落里,额头猛然磕向墙壁,企图对抗那种令人发疯的疼痛,轰鸣的音乐声和欢呼声让他头晕目眩,他恍惚着,眼前浮现出一片明亮的、不停抖动的光斑——是的,就是这样—— 几分钟之后,脸色苍白,额角渗着血迹的Charles站在了礼堂大门口的守卫面前。“典狱长要求我现在去找他,”他摇摇晃晃,语气却充满着毋庸置疑:“给我开门。” 两名守卫像是定住了似的呆了几秒,突然又恍然大悟似的掏出钥匙,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遵命,长官。”他们立正冲Charles行了个礼,所幸这时全部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没人关注到这短暂的瞬间。 同一时间,Erik听到脑子里响起了久违的、异常熟悉的呼唤。“Erik,”那个声音急急的说着,逼真得似乎都能听到夹杂其中的喘息:“不管你在哪儿,不管你想做什么——停下来。拜托。” “Charles?你又能这样跟我说话了?”Erik略有些诧异的回应着,同时想着两件事让他稍稍有一点分神:“你在哪儿?” “来找你的路上。”Charles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儿不满:“我知道你就在Shaw的办公室门口,别进去找他!” 话音刚落Charles就知道已经太晚,顺着那一道紧密联系的脑波他已经看见了Erik所做的一切:门口的两名守卫已经倒在地上,枪管被拆卸成了一堆废铁,生死不明。他不知道他是否伤害到了更多的人——他已经来不及再想下去了。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动,面前大门的锁芯直接从门里被凭空拽了出来,像是被人开膛破肚的动物。 ——不!别!别!Charles一路跌跌撞撞,额头上的伤口和使用脑波所耗费的大量精力让他几乎无法走出一条直线。“Erik!你答应过我把Shaw交给法律来裁决!我们是不同的人,是更好的人,我们不能只是用能力来杀人。就算是复仇也应该诉诸于法律,否则这个世界会乱套!” “这个世界已经乱套了!”哪怕是在脑海中,Erik的怒火也是显而易见:“你怎么能这么天真,Charles。法律有用的话,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在这儿,用私刑清理那些逃避法律制裁的人渣!” “可我们还是应该为了这个目标作出努力——”Charles终于跑到了台阶前,他抬起沉重的双腿开始攀爬上去,尽量无视旁边躺倒的狱警和地上的血迹:“认真听我说,我的朋友,杀了Shaw不会给你带来平静。” “——我从来不指望平静。”Erik回答了他最后一句,突然像是关上了交流的大门,不再理会Charles任何的呼喊,与此同时,那扇阴暗的木门终于被推开,Shaw靠在桌前,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欢迎光临,Erik,我以为你已经孬种到永远都不敢再踏入这里了呢。” “你我都知道没有这回事。”Erik踏步进去,嘴角挂上讥讽的微笑:“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一再的激怒我,好让我在知道真相前莫名其妙的死在某次混乱冲突之下?” “有时候不给你真相只是不想让你陷入混乱,我的孩子。”Shaw灰蓝色的眼珠轻轻一转,冷淡得好像无机物的雕塑:“你得承认你是一个太容易受蛊惑的人,Erik,你总是选择轻信一些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拒绝朋友的好意——从很早以前,你告诉我刺杀主教失败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但我不想伤害你,Erik,从来都不想,我只想帮你。”Shaw笔直的伫立在Erik对面,强大的压迫感甚至辐射到了Charles的大脑里。“一切成功都需要付出代价,孩子。而你已经离成功很近了,朝四周看看,现在是我们的时代,我们是圣昆廷的未来。你和我,孩子,我们已经联手铲除了那么多异己,总有一天这个世界都会是我们的。” “是啊,总有一天,”Erik紧紧咬住牙根,从齿缝间迸出一丝冷笑:“只不过这世界只属于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我的份。” “看起来这就是拒绝我的意思咯?”Shaw表情无聊的撇撇嘴,好像终于受够了这番谈话。他从桌上拿起随身的佩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Erik的心脏:“未经许可擅自离队,袭击警卫,攻击典狱长……光是这几条就足够让我清清白白的开枪了,Erik。你最终只会像一个肮脏的囚犯那样死去,颜面无存的在公墓里烂掉。” “哦?那我们干嘛不试试看呢?”Erik向前一步,眼睛里燃烧出某种无法控制的癫狂。“我很惊讶你现在居然还敢拿金属的武器指着我,如果你已经看到门外那两只走狗的下场。” “如果你要说的是你那控制金属的小把戏,”Shaw死死的盯住Erik的眼睛,“我可不相信那玩意儿能快得过子弹。”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就来赌一把。”Erik的嘴角浮现出冷酷的微笑,“你的命和我的命。现在就开枪,如果这颗子弹杀不死我,那就轮到我来杀掉你。” Erik能清楚的感觉到周遭的变化,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一切就像被无尽的拉长,失去了时间的度量。Shaw的瞳孔因为紧张和嗜血而极具缩小,金属粒子在每一寸空气里发出细微的轰鸣,他紧绷的身体就像一支拉到极限的弓,眼看着对方的手指已经拉开了保险栓,扣上了扳机,一切的过往都将终结于这一刻—— 但该来的那一声巨响却始终没有来。 “……”Erik不解的瞪着Shaw,对方就像突然被凝固在了过去的某一秒,距离扣下扳机几乎只有不到一根头发的距离,但如今却别扭的停留在原地,连眼睛都不曾眨动一下。与此同时,Charles那一度被淹没的声音再次回到Erik的脑子里,断断续续,像是一台调错频道的收音机: “Erik……走……离开……马上……” Erik终于从诡异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他是如此愤怒以至于真的大喊出声:“这是他欠我的!他必须亲手还给我!” “可他……不会……”Charles在楼梯上停了下来,急切的捶着墙壁。同时入侵两个人的思想让他头痛欲裂,Shaw的思维就像一条野性难驯的蟒蛇,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急之下居然制服了他:“Erik!求你听我说……我控制不了这个人多久,”他喘了口气,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去看……他的枪……他早就……计划好……” Erik半信半疑的走过去,只是手指轻点,Shaw手中的手枪已经分崩离析,在看到弹仓的时候他的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那里面填装了五颗子弹,但每一颗都换上了非金属的弹头——也许是象牙或骨制品,但无论如何,足以取他性命。 “所以你一直在等着杀掉我的这一天。”Erik轻轻一挥手,破碎的枪械零件像是遭遇了猛烈的淬炼,一边瓦解着一边发出尖锐的啸叫声,Charles已经完全听不到Erik的声音,他只能转去Shaw的大脑里,透过他的眼睛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的所见却让他害怕得透不过气来。 他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Erik——只有极少的几次,但那彻骨的杀气所带来的恐惧感足以让他不安一辈子。“你做的一切都让我强大,让我成为一件武器,这没错,我一直都知道,是你创造了现在的我。”Erik眯起眼睛,瞳孔在逆光下变得极浅,像是一头疯狂的、亮出利齿的野兽。“我认同你的理论,当然,每一个人渣都应该得到报应,不管那些无脑的陪审团和律师是怎样替他们开脱,免除他们的死刑,总得有人去收拾他们。在这一点上你做得很对。但是——”他目光一转,胸前的十字架像一片羽毛那样漂浮起来,脱离了挂绳,尖锐的长边缓缓转动,对准了Shaw的眉心: “你已经堕落了,你敛聚财富,伤害我爱的人,任由我的母亲死去。让上帝亲自送你下地狱吧,Shaw。” Charles发了疯似的在阶梯上狂奔起来。——我得阻止这一切,他淌着汗,几乎被担心和绝望逼到了极限:“Erik,求你,做个好人!” 然而一切都已经于事无补。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十字架的锐角没入了Shaw——或者此时此刻,是他自己的额头。混乱中他已经来不及从Shaw 的思维里撤退,大脑被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割裂的剧痛同样投射到他身上,这样的酷刑折磨让他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混沌中他终于没能站稳,一阵踉跄之后,他从楼梯扶手边一头栽下去,失去了意识。 Charles是被一阵熟悉的声音所唤醒的。“Charles……Charles,你在哪儿?回答我……”他猛然睁开眼睛,又马上闭起来,窗户外照进来的光线让他一阵眩晕。“我……我在哪儿……”他朦朦胧胧的想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病号服,手背上的针管,还有被拷在床头的手铐——很好,他还在圣昆廷,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Charles失望的叹了一口气,试图回答那个声音:“Erik……是你吗?” “是我。”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响了起来:“那天之后我失去了你的联系……我不得不离开,因为……” “那天?”Charles皱起眉头,茫然了许久之后才回想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哦……你……我们已经多久没联系了?” “一个礼拜……听着,Charles,我很担心你,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那儿但当时真的很紧急,”Erik的声音变得迫切:“现在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来带你走。” “带我走?……”Charles似乎是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不,我不走。” “你还想呆在圣昆廷?!”Erik似乎有些生气:“你本来就不应该坐这个牢!你是被冤枉的!别告诉我关了一年以后你已经忘了这回事!” “不……我没忘,Erik,但我不能走。”Charles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我也在这儿做了错事,我需要偿还……也许你不信任这个体系,Erik,但如果每个人都不信任并且听之任之,这个世界只会变得更坏。”他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很久才把之后的话说出口:“所以离开吧,Erik,你选择你的路,我选择我的。” “可我想要你在身边。”Erik的声音急急的追着他:“我想要你……我们……我们应该有全新的生活。Charles,跟我走!” “也许等我出狱以后,也许,Erik。”Charles觉得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他艰难的抬起手擦了擦,发现那是无意识涌出的眼泪:“但是现在,让我先跟你说一声再见。” 那句话之后,他关闭了Erik与他的交流信号。曾经跃动在他头脑里的温暖脉冲如今只剩下一片空洞的白光。 他没有告诉Erik,那一天他失足坠下了二楼。而现在,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40 1973年1月 威斯康辛州Appleton 镇上的公立小学教室里,一群六年级的孩子们停不住的叽叽喳喳,他们的老师——一名个子不高,目光温柔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课堂,粉笔在黑板上划出优美的痕迹。“所以说,当这两个农场的奶牛互换多少头,最后才能做到公牛和母牛的数量一样多?”那男人艰难的支着桌子转过身,几个小淘气立刻坐直了身体,闭紧了嘴巴。 “这道题目就作为今天的家庭作业。”男人点点头冲他们笑了一下:“Anderson,这是最后一回,如果你再抢Jimmy的铅笔,我就把你写给Kitty的情书贴到公告栏里去——好了,下课吧。” 所有人轰的一声大笑起来,然后是乒令乓郎开关抽屉和挪动椅子的声响。苹果脸蛋的孩子们像一群鸟儿一样涌向门口,只是好几分钟,教室就恢复了寂静。男人在讲台上呆了一小会儿,终于伸手拍了拍呢绒西装上的粉笔灰,然后拿起讲义,支起了讲台边的手杖。经过两年多的保守治疗之后他终于能够重新走路,不过只能坚持很短一段距离——刚好够他从教室门口走到那辆老旧的雪佛兰前面——然后那受损的脊椎就会刺痛起来,他得吃上两片止痛片,趴在方向盘上歇个十几分钟才能上路。 他一路驱车,在阴霾的天色中穿过镇子,开回湖边的小农场里去。他在两年前买下了那儿,贪图它门前的碧绿草场和开阔视野,和再好不过的寥寥几个邻居。虽然在他们眼里他是个怪胎——不饲养任何动物,也不买卖它们,不结婚,也不跟任何人有亲密来往,但他们还是会时不时送给他自家产的新鲜奶酪和鸡蛋。 当男人锁好车的时候有一些雨点落了下来,他尽力让自己走快一些,但抵达门廊时头发还是被打湿了。他推开门,忙着在地垫上蹭干鞋底的雨水:“该死的坏天气……” “晚上好,Charles。”厨房尽头的餐桌旁,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儿坐着一个男人,穿着可笑的淡蓝色监狱制服,灰绿的瞳孔盯着门口。 “晚上好,Erik,”Charles锁上门,把公事包和外套扔在靠门的椅子上:“今天想吃点什么?” “得先看看你的冰箱里有什么。”Erik冲他露出牙齿,无声的微笑了一下。 “嗯,是这么回事……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让我把头发擦干,再烧上一壶热茶,你说呢。” “再好不过。” Charles咳嗽了两声,开始支着手杖慢慢在厨房和客厅来回走动。冰箱里还有些冷掉的烩菜罐头,他挑出一个,扔进了炉子上的一锅热水里,然后拿起茶壶给自己弄了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当他忙着的时候Erik就坐在老地方,眼睛随着他的脚步慢慢的转过来又转过去。 等他往盘子里盛烩菜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他移去门边,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打开了它,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站在他的门廊里——隔壁农场的老姑娘Jasmine。Charles迟钝的眨眨眼睛——她脸上的妆被雨水弄得有些花掉了,手里捧着一个派。 “嗨,Lensherr先生,我妈妈让我给您送来这个……”她笑着把盘子往Charles的手上塞,似乎不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只是烤多了一个……妈妈说您真应该多吃些,您看上去实在有点太苍白了——”Jasmine踮着脚,伸头往空荡荡的厨房里看过去:“说真的,您还是一个人吃饭么?我们正在做晚饭,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啊,我已经吃过了,多谢。”Charles移了移肩膀,试图挡住桌上孤零零的一副餐具:“也多谢你的派,这真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有些事情要忙……所以……”他尴尬的笑着,用最快的速度缩回了房子里。当他把派摆在桌子中间时对面那张椅子还空着。 “这一家人实在是热情得可怕。”Charles耸耸肩,用叉子弄出一些派来尝了尝:“不过手艺确实是很好。” 他抬起眼睛,Erik又一次出现在了那儿,继续保持着那个笑容:“我想也是。” 八点过后,Charles总算拖拖拉拉的收拾完了桌上的脏盘子和报纸。他给浴缸里放上热水然后滑了进去,打算让脑子和身体都好好休息一下。在哗哗的水声中他隐约听到金属和木头的摩擦响声,似乎来自于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谁在那儿?”他伸过头,从半掩的浴室门口望过去,但什么也看不到。他默默的盯着那块暗色的虚空呆了两分钟,又继续回到水里去了。 等他换上洗旧的棉质睡衣,周身水汽蒸腾着走出来时他再一次看到了Erik——笔直的站在客厅的暗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嘿,让我休息一下,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这儿了。”他轻柔的咳嗽了一下,走去橱柜打开了一瓶朗姆酒——一定是淋雨的风寒让他有点神志不清。 Erik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转过了身:“那我应该在哪儿?” “在你该在的地方,伙计。”Charles灌下一大口,火辣辣的酒精顺着他的喉咙滑下去,像是吞下了一小团火苗。“也许在阿拉斯加,在古巴共和国,在我的大脑里——唔,你一直在我的大脑里,只是由我决定你何时出现——所以我说你要消失,那就应该消失。”他又喝了一口,冲着对面举起了手:“还是说你想要来上一杯?” Erik朝他走近过来,直到他们的距离不足一个手臂。他没有伸出手来接,表情看不出是犹豫还是奇怪。而Charles已经自顾自的又喝了起来。“得了,我们都知道,这杯还是我的,”他笑嘻嘻的再次咽下苦涩的酒液,“你只会让瓶子穿过手掌然后摔个粉碎。” “你怎么知道。”Erik又站近了一点,近到伸出手就能揽住对方的腰——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Charles闭上眼睛,半晌之后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的能力似乎又进步了。”他抬起头,脸颊在酒精的作用下泛起了淡红色:“以前好像并没有这么真实——你知道的,我需要动用太多精力才能回忆和重塑关于你的一切……那些温度,气味,压力,哪怕是指纹的摩擦,只要一点不对,就……就全错了。” “是这样吗?”Erik的手掌缓慢的抚上Charles的脸颊,他们在寂静中对视着,停顿了半刻,然后Erik吻上了他的嘴唇。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只是含住微温的唇瓣,舌尖在须后水和肥皂的淡香里辗转片刻,最后是Charles一把推开了他。 “我开始头疼了,”他喘了一口气,肩膀微微发着抖。“不管我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Erik,你该消失了,我的脑子需要休息……”他的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敲了敲:“明天还要靠它上课呢。” Erik的手垂了下去。Charles没有看他,默默的拖着腿挪回了卧室。 等到Charles躺进被子里,在昏黄的床头灯下面合上一本书的时候,他发现Erik又出现在了门边。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有点无奈了:“我说……”他微微的撇着嘴角,眼睛里闪烁着不确定的微光:“好吧,今天你就是不放过我了。”他往旁边挪了一点,拍了拍身边的枕头:“既然这样就别浪费,过来陪陪我。” Erik在原地楞了一下,然后他无声的走近床沿,慢慢脱掉了夹克和鞋子,靠着Charles的肩膀半躺了下来。Charles往他的身边挤了挤,脸上露出了快活的神气:“其实让你呆在这儿也未尝不是个好主意,”他的卷发蹭着Erik的脖子:“感觉好像真的变暖和了点。” “如果你想的话,我会一直在你身边。”Erik的手臂环过去,揽住Charles的肩膀:“或者你跟我走,离开这里,让我来照顾你。” “我班上那几十个小东西可不一定能答应。”Charles轻轻的笑起来,“看起来酒精真的比较适合发散想象力……我从来没让你说过那样的话,Erik。” “这可不是你让我说的。”Erik侧了侧身,用手捧住Charles的脸:“看着我,Charles,这是真实的。” “你……”Charles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又自顾自的傻笑起来:“比较真实,不错。”他的身体发软,若不是Erik的支撑几乎已经顺着床头滑下去:“我也曾试过让你换件别的衣服,比如牛津布衬衣或者混纺外套……不过黑色高领衫?哈,这是个有趣的投射。”他的手指抚摸着Erik的手臂,让那柔软的纺织物在指尖揉皱又抹平:“似乎是因为我自己有一件?” “我可穿不下你的衣服。”好像为了赌气似的,Erik跪坐起来,抬手脱掉了那件高领衫,精炼的肌肉在灯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泽。“现在你觉得呢。” “现在我觉得……”Charles已经彻底躺平了下去,他歪着头,冲着Erik散发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微笑:“我觉得我会想跟你做爱。虽然你是那么的自大、无情、傲慢又……” 他嘴里的最后几个字被Erik吞了下去。这次又是一个吻,不过比起刚刚显然更大胆了些。Erik的手顺着睡衣下摆抚上Charles的躯体,当那微凉的指头贴上他的前胸时Charles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趁着这个间隙Erik的舌头滑了进去,与他的唇齿交缠在了一起。 “哦。”当Erik脱下Charles的睡衣,舔舐着他肩膀上的旧伤时,一股久违的情潮在Charles的下腹燃了起来,这感觉迫使他伸手把对方拉近,稀里糊涂的缠上了他的腰。“别停下,”他的气息喷在Erik的耳边:“拜托……别在现在离开……” Erik给了他一个深吻,同时手探下去握住了Charles的阴茎。他几乎只是握住它就让Charles射了出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蔚蓝色的眼睛因为猝不及防的兴奋而恍惚着,几乎失去了焦点。“我喝得太多了……”他的舌头打着结,在Erik的身下缩成一团,但很快又被对方打开,挤进了他的腿间。“那也并不妨碍我们继续这样做。”Erik将他翻了过去,把手上的精液涂抹在Charles的股缝之间,送进了两根手指。位于脊椎上淡红色的手术伤痕让他的动作顿了一顿。 “是的……只是,别那么用力,Erik……我——”他的声音像是被生生的掐断,然后替代为一阵短促的、类似啜泣的低鸣。同一时间,Erik已经进入到了他的身体里,巨大而滚烫的阴茎寸寸蚕食进去,像是一头巨兽咬住他不放。Charles昏昏沉沉的,全身都陷入了无力的瘫软中,唯一的支撑只有Erik托着他小腹的手,还有在冲撞中摇摇欲坠的膝盖。在一阵火热的摩擦过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再次勃起,但同时,后背上那处伤痕又开始痛起来,先是一个点,然后像火药那样燃烧到整个脊柱,咆哮的刺痛感瞬间盖过了情欲,让他忍不住涌出了眼泪。 “Erik……停,停下!”他咬着牙伸手下去按住Erik的大腿根,那儿的皮肤就像他体内的那根东西一样烫。“我很痛……求你……”Erik抽身出去然后将他翻转过来,仔细的盯着他的眼睛:“你怎么了?” “我的背,”Charles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为那近乎酷刑的剧痛,和渐渐开始麻痹的双腿。“你知道的……我坠楼之后,手术没能修复所有的神经……让我休息,Erik,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我不能……”他将自己的脸埋进手掌里,努力不要开始恸哭出声:“消失吧,Erik。现在你是在折磨我了。” 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柔的叹气。然后是一双手臂把他抱进了怀里。“等你睡着了我就会消失,”那个声音喃喃的说着:“但你得先保证好好的睡着。” Charles在那怀抱的慰藉中渐渐安静下来,感觉伤痛似乎真的渐渐离开了身体。“我会的……”他喃喃自语着,不知道是说给Erik还是自己:“别再这么失控了,你需要的是平静……” “上帝啊……”Erik拢了拢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第二天早晨,Charles从剧烈的头痛中醒过来,身边空空荡荡,对于自己的赤身露体和四处散落的衣物表现出了短暂的失忆症状——大约五分钟后,闹钟的铃铃声终于把他拉了回来,他苦笑一声,开始尽可能快速的翻出今天要穿的衣服然后走进浴室。他从来不知道一点酒精会带来这么强烈的后遗症,不仅是头痛,还有那仿似激烈性爱过后的余韵——他不清楚昨晚自己对自己做了什么,只依稀记起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这么高潮过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礼拜Charles主持了一次期中考试,再接下来又是学校的复活节亲子聚会,批阅试卷和组织一帮叽叽喳喳的过动儿童滚彩蛋让他好几天都忙忙叨叨的,甚至没空分神让Erik陪他吃晚餐。虽然有几个晚上——几乎是每天,当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浴室走出来准备瘫倒在床上时Erik会不受控制的短暂闪现,站在客厅的沙发旁,朝他伸出手然后发出邀请,但他只是摇摇头然后转过身去关上房间的门。 “消失吧Erik,我今天很累。” 他不知道随后听到的关门声是不是自己幻觉的一部分——就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幻觉里老是出现Erik想要带他走的意识。他可不承认自己在逃避社会,哪怕他的所有大部头心理学巨著都在指向这一点——但他更不想承认自己就是单纯的后悔了。 直到某一个礼拜二,在捱过一整天的工作后Charles突然感觉无法呼吸。他在一节数学课上弄断了满满一盒粉笔,颤抖的手指甚至端不平一杯咖啡。当教务主任批准他提早下班时Charles简直觉得自己得到了大赦。他踩着油门飞奔回了家,小心翼翼的避开所有邻居,等到终于踏进屋子里时他的背已经痛得接近了极限。“该死的……”Charles愤愤的扔开了手杖,接着把自己关进浴室里,喝光了上星期喝剩下的大半瓶朗姆酒。 当他摇摇晃晃的扶着墙走向客厅时再次感受到了那种难以抑制的恐慌和孤独。“Erik——Erik!”Charles大声喊着,好一阵子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完全错了。他自嘲的叹了口气,接着闭上眼睛,用最专注的精神将大脑中那些小心翼翼藏好的记忆抽取出来,编织,融合,调整……当再次睁开眼睛时Erik已经站在了对面,好像一直就呆在那儿一样:“晚上好,Charles。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Charles努力抬着沉重的眼皮:“抱抱我……”他伸出双手,在怀里模拟出对方熟悉的体温、触感和气味,但酒精带来的麻痹和眩晕感打破了这种平衡。他试了又试,却始终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者是多了点什么——不,不,不,这不是Erik。Charles疑惑的瞪着前方,Erik的脸像是达利油画的拙劣仿制品,正在空气中扭曲开裂。他摇摇晃晃,失望的挥着手,试图将眼前的幻象驱散,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毯上。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只记得后来似乎有什么人走了过来,接着一双手抱起了他,放回卧室的床铺中间。“对不起……Charles,我是个混蛋。我找了你这么久,但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如果不是Raven告诉我……”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模模糊糊的响着,伴随着重重的吸气,似乎是竭力忍住了眼泪:“我只能祈求你再给我个机会,让我带你走。不管你想让我做些什么,我们、我们可以一起为我们的族群做一些事情。我……我不能放下你……” “……好吧。”Charles揉揉眼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回答得那么干脆——也许只是累了,或者是实在喝得太多——然后他彻底放松下来,重新滑进了深沉的睡眠里。 第二天早晨7点15分,Charles照旧起床上班,冒着蒙蒙细雨开车出了门。8点05,最后一个迟到的孩子气喘吁吁的跑进教室,互相追打的同学们只是望着他尖叫着起哄:“白痴Anderson!Lensherr先生还没来呢!” 孩子们的打打闹闹又持续了二十分钟,直到校长走进教室,布置大家开始诵读练习手册上的短文。一直到这一天的课程全部结束,Lensherr先生那拄着手杖、慢吞吞挪动的身影也没有再出现。 四十八小时后,州立警局开始为Charles Lensherr的失踪正式立案。随着渐渐深入的追查人们惊讶的发现,这个看上去忧郁又善良的小个子竟然曾是牛津大学的心理学教授,领导过黑人平权运动,在恶名昭著的圣昆廷监狱坐过四年牢。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瘸了一条腿,流落到这个僻静到近乎荒凉的小镇上教小学数学,还有,他的真名其实叫做Charles Xaiver。当他们把他的遗物交给辗转联系到的Xaiver家人——据说是他的妹妹,穿着昂贵的套装,举止优雅如贵族——那个女孩甚至都没有落泪,只是在那幢小屋面前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抚摸着其中一件旧睡衣,然后驾驶着一辆宾利离开。 两天后他们找到了他的汽车。停在镇上一栋九层高的大楼顶层。没人清楚它是怎么上去的,就像没人清楚Charles Xaiver,以及他与这个安静小镇短暂交汇的一生。 【全文完】 ┏━━━━━━━━━━━━━━━━━━━━━━┓ ┃ ╓══╦══╖ ≈☆~一起HI☆≈ ┃ ┃ ╭╩╮看‖书╭╩╮ ぃ ● ●  ぃ ┃ ┃ ╲╱  ‖  ╲╱ ぃ /■\/■\ ぃ ┃ ┃ ╰☆快来╨书香☆╮ ぃ└┬──┬┘ぃ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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